第一百九十八章 她還守護著我
但至少有一點是已經敲定下來，封翟行今天晚上必須葬身藍海。
位於會議室的上麵的舞會廳依然是一副歌舞升平的光景，沈蔓箐懷孕之後就不能再碰酒精，她手裏的香檳早已被封翟行換成了一杯牛奶。
沈蔓箐望了望手裏的牛奶，對封翟行說道，“我想出去一下，在這裏有點悶。”
她自從懷孕之後就很難在密封人多的環境內待很久。
現在就已經有了些隱隱的不適感。
森治在一旁趕緊說道，“我們現在在的這一艘遊輪，有甲板可以供沈小姐休息，而且今天晚上的星空格外的漂亮，再加上海浪聲，確實不失為一件享受。”
沈蔓箐朝森治點點頭，又一笑，對封翟行說道，“我想去甲板上，你要和我一起去嗎？”她一邊說，一邊從沙發上取來一件羊絨披風，來抵禦夜晚海風。
封翟行也隨同沈蔓箐起身，“好。”
他們倆並肩離開了座位，一旁的女仆和保鏢下意識的想要跟隨，但都被森治一個往下壓的手勢所阻止，森治說道，“少爺和沈小姐不需要你們伺候了，讓他們單獨相處一會兒，如果有事的話我會通知你們的。”
女仆和保鏢麵麵相覷，答應了下來。
森治沒有說假話，這一艘遊輪上確有占地麵積廣闊的甲板，放置著數十把的沙灘椅，沈蔓箐離開的時候順手從櫃子拿了一隻望遠鏡。
她的裙角被海風吹得微微飄蕩，海麵低低起起的沉浮，封翟行身上清淡的煙草味鑽入她的鼻腔，吸入胸肺，灌溉至全身。
這一片海因為黑夜來臨的緣故，所以已經變得昏黑徹天，但不遠處有幾艘遊輪還泛著昏黃色的光芒，以及燈塔一束指路的光。
這裏很安靜，安靜得隻能聽見海浪聲和自己胸腔裏心髒微微跳動的聲音。
沈蔓箐情不自禁的緩緩閉上眼睛，任由靈魂在這片海浪上自由的穿梭，一直以來壓在心頭的巨石，也好像在一瞬間消失了般。
但沈蔓箐知道，這塊壓在自己心頭的巨石永遠都不可能無故消失，唯一的辦法隻有沈國慶和沈蔓歌付出他們應該有的代價，彌補他們犯下的罪孽。
隻有這樣，沈蔓箐才能得到靈魂上真正的安心。
沈蔓箐即使再怎麽努力掩飾，還是避免不了自己身上的陰鬱情緒傳到封翟行身邊，封翟行開口說道，“你看那兒。”
沈蔓箐不由自主的順著封翟行所指的方向看過去，那裏有一盞小小的魚燈，四周都是無邊無際的黑暗，隻有那一盞燈倔強的抵禦著四麵八方襲來的黑暗。
魚燈徹夜不息。
封翟行清冷的嗓音替黑夜添上一絲浪漫的旖旎，“那盞燈是漁民用來指路的，夜晚誰也不知道海底下潛藏著怎樣的生物，隻有這盞燈可以替他們規避風險。”
沈蔓箐的鼻尖和眼眶都被海風吹得有些泛紅，她使勁眨了眨眼睛，擠掉多餘的眼淚，緩緩說道，“那盞燈，真像我。”
這麽一句沒頭沒尾的話，如果讓正常人聽見，必定要很不理解。
但封翟行明白沈蔓箐的深意。
他總是最快理解沈蔓箐的人。
沈蔓箐沉默了一分鍾，在這一分鍾裏，她和封翟行，誰都沒有主動開口，直到一層海浪襲來，重重地拍擊在遊輪上，沈蔓箐說道，“我從來沒有想到過，我會遇到像以前那樣的至暗時刻，幸好一切都已經過去了，我也成功的活了下來。”
封翟行的心尖像是被一根銀針輕輕的刺了一下。
雖然不屬於疼到無法容忍的範疇，但這種感覺也不能忽略。
沈蔓箐似乎聽到自己耳邊傳來一聲若有若無的歎息，她連忙扭過頭去看，但封翟行臉上卻一如既往的平靜無瀾，漆黑如墨的瞳孔裏清晰的倒影著自己微微皺起的眉眼。
沈蔓箐有些遺憾的回過頭來，“其實你說讓我怪你，我不能否認，我的確有些怪你，怪你不相信我，怪你偏袒沈蔓歌。但到最後，我最責怪的還是自己。”
封翟行沒有回應沈蔓箐的話。
在沒有人看見的地方，他悄悄握緊了拳頭。
沈蔓箐仰起頭，猶如一隻雪白的天鵝仰頭看向天空，她唇邊的笑容卻無端端顯得有些蒼白，“如果不是我太沒有用的話，母親也會早早離開人世，爺爺也不會躺在病床上，甚至誰都說不準，爺爺還能不能看見明天的太陽。”
封翟行淡淡說道，“能看見明天的太陽。”他又頓了頓，加重了語氣說道，“不論是你還是沈爺爺，都能看見明天的太陽。”
這句簡單的話，卻像擁有著某種奇異的力量，沈蔓箐原本顫抖的心，都被這力量神奇的安撫了下來。
沈蔓箐朝封翟行笑了一笑，她的笑容很好看，眼睛會彎成圓圓的月牙，露出兩顆雪白的虎牙，她指了指另外一盞小魚燈，“其實你看，在這片海域上不止有一盞魚燈，隻要這些魚燈聚集起來，就能夠驅散籠罩在海麵上的黑暗。”
沈蔓箐揉了揉自己已經被凍紅的指尖，呼出一口白茫茫的氣體，“就像我的身邊從來不僅僅隻有我一個人，還有我愛的人和愛我的人。”
提到最後一句話，沈蔓箐的語氣明顯的染上了兩分哽咽，她堅強的繼續說道，“雖然我的媽媽已經離開了我的身邊，但我相信，她還守護著我，從來沒有離開過。”
封翟行突然說道，“西方神話曾經提到過，故去的親人會化作海平麵上的夜星，或許，阿姨就是其中一顆星星。”
曾幾何時，封翟行從來不相信譬如神話故事之類的無稽之談，但為了能夠安慰沈蔓箐，他卻真的希望，這些神話故事能夠成為現實，給早已千瘡百孔的沈蔓箐至少帶來一點點安慰。
沈蔓箐用力的吸了吸鼻子，她點點頭說道，“神話故事我也聽過，可惜媽媽在離世之前都沒有給我留下一句話，我也很不孝順，沒有去見媽媽最後一眼。”
說完，沈蔓箐情不自禁的抬起頭看向夜空裏熠熠生輝的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