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說的都說了,你現在可以讓開了嗎?”
封翟行倒是對這句話有點情緒反應,他冰冷的雙目掃過沈蔓箐的發梢。
“你還有隱瞞我的部分。”
沈蔓箐不由的呼吸一滯。
她攥緊了衣領。
“我……”
幸好封翟行隻是點到為止,他緩緩開口。
“我不幫你,也不會為難你。”
沈蔓箐聽明白了封翟行的言下之意。
她輕輕的點頭。
“好。”
如果不在乎,沈蔓箐不可能因為封翟行的隻字片語而感到憤怒和傷心。
她現在越來越容易被封翟行攪動思緒了。
並且,毫無阻止的辦法。
封翟行看了看走廊盡頭的古老法式掛鍾,指針指向九點。
“你準備一下,爺爺來了。”
封老爺子這次來探望沈蔓箐,是因為手裏拿到了非常珍貴的食材。
西藏牧區的黑火腿。
兩個下人一起抬著火腿站在封老爺子身側。
封老爺子最近的氣色和精神越來越好,一點都不像年過七十的古稀老人,他彎起眉毛,和藹可親。
“蔓箐啊,我知道你最近懷孕受了不少驚嚇,特意給你弄來了這隻火腿,補補身體,你可不能不領情啊。”
沈蔓箐向來恩怨分明,確確實實把封老爺子當成親人對待。
她感激的一笑。
“謝謝爺爺。”
沈蔓箐極少吃火腿,但封老爺子已經送上門了,也不可能再說拒絕的話。
下人們氣喘籲籲的把火腿搬上餐車。
沈蔓箐落座於封老爺子的右側,和封翟行正好是對麵。
她尷尬的避開兩人視線交錯的機會。
封老爺子敲了敲拐杖,底下的下人心領神會,當即從餐車第二層抽出一把非常鋒利的長刀。
火腿肉很結實,必須用銀刀切割。
封老爺子對於這一塊火腿肉很是滿意,他指了指那一塊火腿,慢慢悠悠的誇道。
“這隻火腿可不是用豬肉醃製的,是羚羊,取得身上最好的一隻腿,本來是別人拿來孝敬我的,本來放在庫裏一直沒管,但想起蔓箐的身體,現在拿出來,正好夠了三年,是最好的時機。”
封翟行說道。
“爺爺有心了。”
沈蔓箐的心髒有點紊亂的兆頭,她盡量忽略這種感受。
“看起來很漂亮,謝謝爺爺的禮物。”
封老爺子樂樂嗬嗬的說道。
“蔓箐現在家裏沒什麽人,我當然把你當親生孫女疼愛了,老沈他昏迷之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了,我和他多年故交,無論如何也要照顧好你不是。”
沈蔓箐低頭道謝,不敢去看長刀。
“謝謝爺爺。”
他揮了揮手。
沈蔓箐在下人抽出長刀的一瞬間就煞白了臉,她的指尖哆哆嗦嗦的拿不穩水杯,沈蔓箐困惑於自己身體的異常表現,但下一秒,無窮無盡的恐懼和痛苦就徹底淹沒了她每一寸肌膚。
下人們誰也沒看到沈蔓箐竭力忍耐的異常,他利索的用長刀切下薄薄一片火腿肉。
沈蔓箐的瞳孔猛烈一縮!
她的手臂肌肉甚至因為過度緊繃產生痙攣。
“不!!”
沈蔓箐從椅子上重重跌落下來,幸好身下是柔軟厚重的地毯,不至於傷害到她。
她一邊瘋狂的往後退,一邊往外擺手,近乎於求饒的姿態。
“你們別過來,我求求你們別過來,我還有孩子!”
沈蔓箐眼裏的世界已經徹底被扭曲了,她見到的不再是和睦溫馨的午後時光,而是鮮血淋漓的屠宰場,她的身邊充斥著慘烈的尖叫和絕望的呼救。
那兩個看不見臉的劊子手,手裏各自拎著一把長長的刀,一步一步越來越逼近她,沈蔓箐的嗓子幹啞,一句話都不能說出口。
她隻能流淚。
眼睜睜的看著那兩個劊子手高高舉起的手裏尖銳的刀,她拚命捂住了自己的小腹,試圖借用血肉之軀去庇護這個小小的生命。
但是一刀揮下,她感受到的不是血肉被切割開的痛徹心扉,而是溫暖猶如羽毛的懷抱。
封翟行打橫抱起沈蔓箐的腰,他的眉眼冷峻,猶如終年難以化開的冰雪寒霜,抱著沈蔓箐的動作猶如懷抱這世上最珍貴的禮物。
沈蔓箐抓住這最後難得的一點生機,她把頭更深的埋入,指尖牢牢攥緊了封翟行的衣角。
“別……離開我。”
她的腦子現在混混沌沌,耳邊的雜音幾乎都聽不見,但卻清晰的聽見封翟行的一句話。
“我不離開。”
沈蔓箐重重的呼出了一口氣,但是渾身仍然止不住的顫抖。
她掙紮著想擺脫噩夢。
封翟行一隻手臂緊緊的攬著她纖細的腰間,他低低的說。
“別害怕。”
沈蔓箐好像真的從這一句安慰裏汲取到了巨大的力量,足以讓她能夠從可怕的夢魘裏擺脫。
她隻覺得從靈魂深處湧上一股無法抵抗的困倦感,說話間就緩緩閉上了眼睛。
“我好累,我想睡了。”
她被疲憊扯入了沉睡的深淵。
封翟行對著一旁一臉茫然的封老爺子抱歉道。
“爺爺,是蔓箐的創傷後應激障礙發作了,才會造成今天的局麵。”
封老爺子也不是不知道沈蔓箐自從被綁架以後,就患上了創傷後應激障礙,即使最近已經請了心理醫生過來輔助治療,但因為懷孕的關係無法使用精神類藥物。
故此,沈蔓箐的病情就因為不可抗力被迫耽誤了下來。
他的指腹摩挲著龍頭手杖,慢慢說道。
“蔓箐是不是看見了切火腿才會發作?”
封翟行微微點點頭,一如既往的疏冷。
“應該是的,爺爺,我先帶她回去休息,您慢用。”
封老爺子擺了擺手。
“她的身體要緊,你千萬不能耽擱了,先帶回去休息好了。”
有下人把已經切好的火腿呈了上來,封老爺子看著潔白餐盤裏薄可見底的火腿卻突然喪失了興致。
懶懶的抬手。
“算了,今天就到此為止,我也吃不下了。”
玉醫生接到電話後就匆匆忙忙趕到了封家別墅,她在見到沈蔓箐之前,就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在門口深呼吸了三次以後,按響了門鈴。
前來開門的是個年輕女仆,引著玉醫生進來。
“玉醫生,幸好你已經來了,我們小姐一直在睡覺,情況比發作的時候要好些,但一直不願意……算了,玉醫生您自己看情況吧。”
沈蔓箐的房間分外遼闊,玉醫生走了好一會兒才來到了臥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