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4章 酒內話生平 遠交忘年之誼
“建成太子當真沒有讓士兵進城搶糧?”李奉英聽金老說罷,臉上滿是詫異之色道:“可他明明勝了你啊。”
“是啊”金老微微一笑道:“他原可以讓士兵大肆搶掠,但他卻偏偏沒有。不僅如此,還大開官倉放糧。我對李唐的態度,也就是從那時開始轉變的。”
“民以食為天,太子這般為民著想,想必當地不少人要主動追隨他吧。”李奉英道。
“你倒聰明。”金老哈哈笑道:“自古得民心者得天下。這道理淺顯易懂,可真要付諸實踐,能做到的卻寥寥無幾。”頓了頓又道:“亂世群雄並起,歸根到底不過兩路人。窮人和富人。窮者飽受壓迫,終日操勞辛苦卻不得溫飽,起兵乃是為活。富者享受榮華富貴,但亂世動蕩,失鹿者自不能顧,那列侯豈有眼睜睜看著的份?為的乃是一個權字。二者因雖有異,果卻相通。”
“正是,富者起事,不過散盡家財,招兵買馬。聲勢雖大,但大都是些貪享富貴榮華之人。一時納入麾下,也不過是圖財圖利。而窮人起事,往往是無牽無掛,但求活命而已。這般凝結的軍隊,可能戰力早些時間微弱渺小,但終有一日能成大事。”李奉英想著李建成的所作所為,心中已微微對此人有些好感。因而又說道:“但唐國公李淵屬於前者,最終得享天下,卻不知為何?”
“這便是亂世英雄的魅力啊。”金老歎了一聲道:“若論兵強馬壯,竇建德,翟讓哪個不比李唐強上百倍。若論攻城略地,李密,杜伏威也都是出了名的悍將。大隋萬裏江山,落到誰手裏也不可能落在他李唐的手裏。但偏偏他就這般成了,聯突厥,取長安,平李密,滅竇建德,就好像早已寫好的故事,隻待人將他照本念出一般。”他說到這裏微微一怔,道:“莫不是……莫不是.……”說而兩個莫不是卻又停口不言。李奉英見金老停口,卻也不好再問,隻是靜立其側,等他再次開口。
過了一小會兒,金老方才喃喃道:“原來如此,我還當他是癲瘋狂亂,如今看來,當真如此。”雖是這般自言自語,但頓了一頓,卻又跳過不提,隻是繼續說道:“再次見他,已經是很久之後了。”
許久之後……
“金老先生別來無恙啊。”夜雪將停,牆上一抹黑影閃瞬間而過,那廊下便已多了一個人。那人穿著黑衣,拎著兩壺酒,取下麵罩,不是別人,正是李建成。
“建成將軍?”金老正在看書,雖是早已聽到了牆外的動靜,但心中隻當是尋常毛賊,並未放在心上,此時聽對方開口,這才微微一怔,轉過身來,見是李建成,不由得微有驚喜之色道:“你們不是正在和竇建德交戰嗎?怎得有空千裏來此?”自從當日一戰,李建成饒過全城百姓糧食一事以後,金老便對這支隊伍的印象大為改觀,因此也曾多方派人打聽戰勢。他知此時李唐正和竇建德的大軍作戰,因而心中疑惑,問道:“莫不是晉州出了事?”
“這倒不是。”李建成見金老並未對自己戒備,臉上也甚是歡喜,因而也不隱藏,笑道:“在前線和人打架打輸了,回去搬點救兵。”
“奧?這道有趣?想不到這世上還有能打敗你隴西公左領軍大都督李建成的人?”金老聽李建成戰敗,不由得甚是驚訝,但驚訝之中,又忍不住揶揄他一番道:“莫不是你也心高氣傲,戰場上以氣凝劍,結果給人生生打了臉?”
“前輩就別笑話我了。”他二人雖隻有一麵之緣,但神交已久,此時相見,便如摯友一般,也不見外。李建成哈哈一笑,將那手中的酒壺拋了一個過來道:“軍中無好酒,唯有此而。”
“哈哈,你怎知我已多日未曾喝酒了?”金老卷袖接了,彈指去了壺塞,湊到鼻前聞了一聞,忍不住誇讚了起來道:“好香。可真是饞死我了。”原來此時年末春初,家家戶戶雖有糧食,但仍是食不果腹,城內的酒肆早已歇業,各家也都不願拿糧食釀酒,因而身在此處,想要喝酒可是當真不能。“好喝!”金老痛飲一口,臉上已微微有了紅暈,隻聽他問道:“快給我說說,誰打了你?要不要老夫我為你出氣?”
“老先生酒量也太差了些。”二人又聊了一陣,李建成見他不過喝了幾口,臉上已成了紅色,不由得笑道:“倘若他日我派人送來兩車美酒,那老先生豈不是要醉死?”說著在金老旁邊坐了道:“那竇建德雖有百萬人眾,但我門現在卻也不懼。隻是一點,他手下有一名琴師,名姓不知,功夫當真厲害。平時所用,不是刀劍,乃是一方古琴。說來也怪,那琴擊弦成劍,最是恐怖,前幾日他隻身一人,殺了我們近萬餘名將士。以至於現在眾軍士談虎色變,軍中士氣低落,與竇建德的戰事,不得已暫緩。”
“有這等厲害功夫?”金老微微一怔道:“聽你說的倒和我這功夫有些相像。”說著點指而出,隻聽嘭的一聲,門前廊柱之上已給那無形劍氣擊穿了個小孔。
“隻怕有過之而無不及。”李建成微微搖頭道:“老先生這一招能射多遠?”
“二十步內可射死一頭壯牛。”金老微微有些得意道。
“那琴師所用招數,百步之外斷人軀體如劈草木。”李建成道:“此等厲害招式,便是你我,隻怕也難以抗衡。”
“當真了得.……”金老聽李建成這般說,不由得深感詫異,心想自己當真未曾廣覽天下,以至於這般坐井觀天,夜郎自大。“那你打算如何?”
“戰場無英雄,唯勝敗而已。”李建成道:“我本想著用藥麻倒了此人,但他生性謹慎,尋常毒藥太過冒險。正好我有一位朋友乃是藥師,是我在晉陽偶然結識而來,他說能給我一幅無色無味的藥方,讓人吃下之後無知無覺,十日之後內力全失,渾身痛苦不堪若無解藥,則必須以人血緩解痛楚。”
“這藥聽起來當真歹毒,但戰事逼迫,也隻能如此了,不然隻怕你們的死傷要更多。”聽說要下毒,金老不由得眉頭微皺,但想到戰爭無情,倒也並不多言,隻說道:“想來那藥卻在晉陽未曾攜帶,如今你是回去取藥的對嗎?”
“正是。”李建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