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章 最是相思無用 愁從兩頰生
大殿裏莊嚴肅穆，龍椅之上，李世民正在認真的批閱奏本，隻是不知為何，他神情之間，總有一股煩躁之意，似是有什麽心事。那手中奏本一卷尚未看完便被他擲於案上，但見他單手扶額，卻又撐著案牘閉目不語，隻是不停地喘息，一旁的下人隨看在眼裏，但見他這般，卻也不敢輕易上前問候。
忽聽得門外一陣慘叫，假寐中的李世民猛地睜眼，方一抬頭，便看見鶴雲閑持劍飛身而入，一瞬之間那長劍已劈至他麵門。他心中一驚，身形猛地向後一撤，隻聽嘭的一聲，卻是麵前那案牘被鶴雲閑一劍劈成了兩半。一旁的下人見此情形早已嚇得魂飛魄散，飛也似的逃去了，隻留下這二人就這般僵持在此。
門外驟然喧鬧起來，方才被打傷的守衛此時已叫集了人馬圍住了大殿。眼見皇帝危在旦夕，那領頭的將軍便要領著眾人衝入。
“都給我退下！”眾人眼看便要湧入，卻忽見李世民大手一揮，喝退了眾人道：“沒有我的命令，誰也不準進來！”他此話一出，眾人皆是一驚，但天子聖令，卻也無人敢違，因而雖都是擔心懼怕，卻無一人敢衝進屋中。
“你裝什麽聖人！”鶴雲閑一劍劈開長桌，卻不收劍，隻是瞪著李世民冷冷笑道：“命都要沒了還在別人麵前假清高？”
“麵具戴久了想摘下來卻不容易。”李世民微微一笑，看向鶴雲閑之時眼中卻是一抹柔情飄過。“你若真想殺我，又如何會給我說話還口的餘地？”這般說著，身後那原本撐著的手卻暗暗朝一旁摸索。
“我隻是想聽聽你的遺言！”鶴雲閑聽李世民這般說不由得微微一怔，但隨即便又狠下了神情道：“天命？今天我便改了這天命！”說著長劍忽起，兜頭便劈落下來。
當的一聲火花四濺，鶴雲閑隻覺手腕一嘛，眼前一陣煞白，眨眼再看，卻是李世民左手橫了一柄長劍，就這般擋下了鶴雲閑的這一招。“天命難違，我試過了。”李世民微微一笑，笑容之中帶了幾分淒涼道：“我不會殺你，你卻也殺不了我。”
“你！”鶴雲閑方才聽李世民那番話，心中微微出神，沒想到李世民竟趁著這片刻的時間從身後摸出一柄長劍。她原本就討厭李世民奸詐惡毒，此時見李世民這般微笑，心中更是添了三分火氣。“好啊，當真是江山易改心難改。你還是從前那個李世民，一點也沒變！既然這樣，手下見真章吧！”這般說著長劍猛地又送下勾，自下而上送出，一下便將李世民的橫劍挑開，接著身形一轉，長劍隨身而動，直朝李世民胸前掃去。
眼見這一劍揮來，李世民身後無路，不由得右手猛地一拍，雙足用力一點，整個身子登時騰空而起躲過了這一劍。他空中轉了一轉，便即落在鶴雲閑身後，轉過身來，仍是臉頰帶笑道：“行刺天子，這罪名可當真不小。不如這樣，你答應我再不見他，安心回來與我為後，我便赦免了你的罪行，如何？”
“我卻看你有沒有命來赦我的罪！”鶴雲閑見他言語微有戲謔之意，不由得心中大怒，她啐了一口，回身帶起長發飄搖，左手劍指一開，右手長劍做勢，腳下一動，便即撲身上前。李世民見她這般，卻也不敢輕敵大意。隻見他身形微弓，橫劍曲指，一招‘藏鋒斂翅’，卻是《驚鴻劍法》中的守式。他劍勢方成，鶴雲閑早已躍身而起，旋動長裙瀑發，一劍淩空劈落，正是《驚鴻劍法》中的‘鐵翼破雲。’這一招引了萬鈞雷霆之勢，劍身落時，引了陣陣威壓。李世民隻覺呼吸驟緊，麵前雖隻一劍，卻竟如是一麵城牆壓下來了一般。他心中暗道一聲不好，當即轉勢，右手微旋，帶了長劍上指，自側壓向鶴雲閑劍身，意欲將她長劍導向一側，緊接著左手探出，卻是要卡鶴雲閑的脖頸。
“你還太嫩！”眼見李世民破招來擋，鶴雲閑竟渾然不管，仍是劍上加勁劈下，李世民一驚，未及反應過來，那雙劍已撞在了一起，隻聽得當的一聲，李世民這一劍竟格不開鶴雲閑長劍，反倒是鶴雲閑長劍貼著李世民長劍劍身直劈而落，啪的一下，重重的砍在那近手劍格之上，濺起一團火星。一瞬之間，李世民隻覺右手猛地一沉，便似有一座大山一般壓落，他大驚之下忙送左手去撐，可渾身被那劍壓壓著，卻是忍不住撲通一聲，整個人一下子單膝跪倒在地。他啊的一聲咬牙，右手卻仍是勉力用劍格撐著鶴雲閑的劍刃，可即便如此，鶴雲閑那劍尖仍是已經劈進了他右肩，所幸時值深冬，他錦袍甚厚，鶴雲閑長劍劍尖砍入，實際卻也隻是砍傷了一點皮肉而已，並未真的斷骨傷筋。
“你現在跪在我麵前！還拿什麽赦免我的罪？”鶴雲閑低頭看著李世民冷冷道：“還有遺言要說嗎？”
“在我們那兒，單膝下跪卻不是用來求饒。”李世民右手撐著長劍甚是勉強，可嘴上卻仍是咬牙勉強作笑道：“他沒告訴你嗎？”
鶴雲閑一怔，便即想起，當年殺伐征戰，她和李建成情愫漸生，一日風清氣朗，他二人閑步野遊，李建成便也是這般，尋了幾束野花，在她麵前單膝跪下，說什麽在他的家鄉，單膝下跪不是求饒乞命，卻是男子向女子傾吐愛慕之意。
“告沒告訴我，和你有什麽關係？”鶴雲閑聽李世民這般，雖是明知道他對自己仍是癡心一片，但想到他對自己兄長所作所為，不由得又咬牙恨恨道：“我和他的事，你又知道些什麽？你明知我對他這般心意，卻還是對他趕盡殺絕，天下已經是你的了，他現在連個姓名都沒有，你卻還要逼他為你做事！好一個明君義主！”說著手上加勁，那長劍便又刺入了幾分。
“說到底，你還是恨我。”刺痛入心，李世民微微咬牙，表情有些抽搐，但仍是緩緩道：“就因為我當年殺了那個孩子？”
“沒錯，就因為你殺了那個孩子！我和他的孩子！”鶴雲閑怒吼一聲，手中驟然加力，李世民忍受不住，身形猛地右傾了一大截。隻聽鶴雲閑吼道：“一個剛出生不久的嬰兒，你都下得去手！你自己兄長的孩子你都下得去手！”這般說著眉間一動，手上發力，竟是要將李世民的右肩劈下來一般。
眼見陛下危在旦夕，門外將士皆欲揮刀衝入，正是千鈞一發之際，忽聽嗖的一聲，不知從哪裏一枚暗器激射而至，其速之快，鶴雲閑竟是來不及躲避。啪的一聲，卻是鶴雲閑手腕被那暗器打中，長劍登時脫手。
李世民眼看便要被一劍斬斷肩膀，此時忽覺肩上一輕，連忙站起身來，手腕一轉，啪的一聲將鶴雲閑的長劍彈開。緊接著左手一探，瞬間已繞至鶴雲閑頸後，隻一點，登時便將鶴雲閑點倒。他見鶴雲閑玉山傾倒，生怕她倒地傷到自己，連忙丟開寶劍伸手去抱，隻是他肩膀受傷，鶴雲閑入懷一瞬帶得他右肩一疼，身子竟是忍不住跟著一同側傾，好不容易，這才將身形穩住。他微微咬牙，心裏甚是欣慰沒有傷著鶴雲閑，卻又忍不住轉頭向外麵看去。
門外雪花飄飄，除了幾名侍從，再看不見其他的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