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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0章 整 拙手嗔弄冰簪

  雪色漸消,天地已白,一條小路曲曲折折,直通城外。小路上兩人並肩而行,默默無語,正是李奉英和木惜憐。隻見李奉英背上背了個男子,卻是尚文青,木惜憐一路蹦蹦跳跳,搖頭晃腦的模樣全然不似剛經曆過一場劇烈的打鬥。見她這般悠閑的神情,李奉英忍不住嘟囔道:“喂,受傷的可是我,為什麽不是你背著尚文青啊?”他雙肩中劍,雖不是什麽重傷,但畢竟見血,此時背著尚文青,肩頭不由得隱隱作痛。


  “男女授受不親嘛。”木惜憐擺擺手,抱了雙肩,裝出一副嬌弱難支的神情道:“我是個正經人家的姑娘,怎能隨便和別的男子摟摟抱抱?況且我一個弱女子,又怎能抬動這樣一個大漢?你便行行好,幫我背著吧。我師父常說,好人有好報,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你既然要做好人,那便做到了底,將來我讓這人給你修一百座浮屠。”眼神浸醉攝魂,滿是弱柳眠風之態,語氣嬌弱嫵媚,盡生桃花墮水之音。明知她是假裝,但當真讓人忍不住生起憐愛之意。李奉英看得臉紅,歪過頭不再去看。木惜憐見他這般,卻跟著跑至他另一側,衝著李奉英眨了眨星眼,吐吐舌頭,竟是成心要氣他一般。


  李奉英看著木惜憐的調皮神情,原本滿腔怨氣的他此時竟是一點都發作不出來,隻忍不住抱怨道:“把人家打昏扛出來的時候可沒見你嬌弱到哪去。”扭頭看了一下背上兀自昏迷的尚文青,又道:“浮屠塔就算了,我也不是什麽得道高僧,用不著這東西。我作惡太多,死後要下地獄的。也不要你給我建什麽物什,你把這事情原原本本給我說說便好。你既不是要殺他,為什麽要打暈了他?又為什麽一定要帶他出城?又為什麽會扯上你妹子雨淑姑娘?”原來方才一番交談,李奉英這才知道,木惜憐今晚已安排了敬雨淑在城外等候,隻待她帶了尚文青前去相會。至於目的為何,木惜憐卻不明說。


  木惜憐聽李奉英這般問,不由得嘿嘿一笑,神神秘秘道:“待會兒出了城你就知道了。”她一麵說一麵挽頭發,方才和李奉英打鬥之時頭發散開,如今走在路上,秀發不時被夜風帶起迷了眼睛,當真不適。她雙手齊出,但不知為何卻一直不成。一頭長發如水,任他雙手如何抓弄,總是挽不成結,她右手拿簪,左手挽發,又擺弄了半晌,不由得發起脾氣,小嘴一扁,伸腳啪的一聲踢在李奉英小腿上抱怨道:“都怪你!我頭發散成這樣了,怎麽挽都挽不起來,你說怎麽辦?”


  她這一腳踢得甚重,李奉英冷不防她這一出,不由得疼得齜牙咧嘴,待得痛勁兒稍緩,扭頭去看木惜憐,果真是一頭如水長發,月光之下周遭繞了一圈光弧,煞是好看。李奉英見此笑道:“我怎麽知道你們女子發簪一除,頭發就會散開?我看你這樣也挺好看的。”


  “你還笑?”木惜憐見李奉英微笑,嘴巴撅得更很,便又要伸腳去踢他。李奉英吃了一次虧,自然不願再吃第二次,當即往旁邊一躲,木惜憐這一腳便就踢了個空。李奉英笑道:“我是覺得你這樣好看才笑的,又不是嘲笑你,為什麽還要打我?你長這麽大,怎麽連個頭發也不會挽?”


  “我不會。”木惜憐哼了一聲,甩了甩腦袋,登時那滿頭秀發都搖動起來,月光之下便如一汪平寧如鏡的湖水,忽地泛起漣漪來。隻聽木惜憐道:“在家是娘親和雨淑給我挽的,出門是師父弄的,我自己不會。”


  “這都不會啊。”李奉英撲哧一聲笑道:“還大俠呢,你見過哪個大俠連自己頭發都不會挽的?”


  “要你多嘴!”木惜憐怒道:“你會挽女子頭發嗎?你會你來給我挽!”說著右手一抬,將那根碧玉簪子伸到李奉英麵前道:“你來啊。”


  李奉英一麵走一麵朝那簪子看去,隻見那玉簪乃是一整塊青中透雪的冰種硬玉製成,簪身彎彎如月,末端刻成流雲瑞鹿犄角的形狀,鹿角尾穿細孔,以銀絲作線,下分三股,長短不同,綴了三枚與簪身同色的玉珠。整個簪子月光之下青白交映,碧色之中白紋淺淺,如同水波一般,對了明月去看,便如將一輪新月握在手中,而那尾端形狀便如一株冰桂伸出月來。銀絲甚細,夜色之下視若無物,其下三枚玉珠便好似三枚星辰一般,盤繞在那碧簪之下。李奉英心中稱讚:“這簪子當真是個寶物,隻是飾物從人,這簪子雅致端莊,雖也襯得木惜憐,但若要深論,卻和木惜憐不搭。想來應是她母親或者師父所贈。她母親身在大戶,若要送她簪子,自然會請能工巧手量身打造,卻不會直接將自己的東西給她。如此想來,定是她師父贈她的了。”這般一想,因而笑道:“你師父送你的這根簪子真是好看,隻可惜我卻也不會挽女子頭發。”他說這話倒不是謙虛,一來他背著尚文青,不便騰出雙手,二來他當真不會。


  “咦?你怎麽知道這是我師父給我的?”木惜憐一怔,便就忘了頭發一說,問道:“我不記得給你說過我師父啊?”


  “我瞎猜的。”李奉英微微一笑,心想若要解釋,不免再生麻煩,因而引了話題道:“你師父是個怎樣的人?”


  “嘿嘿,我師父可厲害了,她是天下第一的蓋世女俠。”一聽到他問起自己師父,木惜憐登時臉上神情便即驕傲起來,洋洋得意道:“我的功夫都是我師父教的,還有她最厲害的《四方斷魂劍》,也都教給了我。”她講起自己師父,自然是大誇特誇,順帶還要誇一番自己的劍法。卻全然不說那《四方斷魂劍》自己隻學到了三成功夫,距離大成還差得甚遠。“總之她是個特別厲害的人。對了,哪天見了她,我求她老人家給你解穴。”


  “那我倒要提前謝謝她老人家了。”李奉英笑道:“你師父叫什麽?”


  “這個我不能說。”木惜憐搖頭道:“我師父說了,我要是在外人麵前說她的名字,她就把我逐出師門,再不認我這個徒弟了。”


  “這倒有趣。”李奉英道,他知江湖之人各有各的怪癖,她既不說,那自己便也就不再相問。抬頭見林雪皚皚,已到了城外芳菲林中,不遠處樹下,一輛馬車已經覆了一層積雪,顯是已等候多時,李奉英問道:“想來車內便是你的妹妹敬雨淑敬姑娘了?”


  “對啊。”木惜憐一笑,二人便往那車馬旁走去。來至跟前,木惜憐拍拍馬車道:“嘿嘿,人給你帶了,怎麽謝謝姐姐我啊?”


  車內沒有一點聲響,並沒有人回答。


  “雨淑?”木惜憐微微一怔,忙一把拉開車簾。二人往裏看去,哪兒見有什麽人,車內空蕩蕩的,什麽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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