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整 屍行血不溫
夜色入深,家家緊閉門戶,巡夜的金吾衛策馬巡過大街,聲音逐漸遠了。月色空明,偶聞幾聲柴門犬吠,卻不覺喧囂,反讓這夜街顯得更加安靜。自覺巡夜的軍士已遠,一旁屋頂上四個黑影縱身一躍,落地無聲。
“該動手了。”李奉英一身黑衣,背上驚鴻劍也用黑布包著,再看其他三人都是一樣黑色的裝束。“盡量不要引起注意,要是引來巡夜的金吾衛,到時候別說殺人,隻怕連脫身都是問題。”李奉英說著帶上麵罩。“到時候咱們分開兩路,穆姑娘和大壯哥去前屋,我和大司馬去後院,找到竇娘的蹤跡便至中庭集合。你們若是被人發現了,便設法引開他們。穆姑娘和大壯哥本來就是府裏的人,到時候見機行事便可。”
“可千萬別壞事。”大司馬戴上麵罩,不忘嘲諷一句穆鶯:“別到時候一見你家主人,嚇得什麽都忘了。”
“擔心好你自己吧,臭矮子。”穆鶯正在戴上麵紗,聽大司馬這麽一說,不由得瞪起杏眼,反唇相譏道:“不過也無妨,萬一被人發現,你隻消往奉英兄弟身後一躲就行,都不用他再行遮掩,半截身子便能把你全部擋住了。唉,真是矮有矮的好處,隻可惜了,我們這些正常人是體會不到了。”
“你!”大司馬聽穆鶯這般說,不由得氣的吹胡子瞪眼道:“哼!到時候指不定誰要害怕地躲在這位大兄弟的懷裏瑟瑟發抖呢。”說著看了看劉大壯道:“取了這樣的媳婦,你以後有得受了。”
劉大壯知他二人不過是刀唇劍嘴,彼此說話圖個痛快罷了,並不會真正動手,隻是沒料到大司馬忽然說出娶鶯兒這番話,不由得微紅了臉道:“司馬前輩說笑了,咱們還是先把正事幹了吧。”
“大壯哥。”穆鶯本還要再和大司馬鬥兩句嘴,聽大司馬這般說,卻不由得又擔心起劉大壯來。之前她本想留下大壯哥獨自隨李奉英來刺殺竇娘,但劉大壯執意不肯,堅持要一同前來。“此去凶險萬分,夫人的‘琴血劍歌’過去可是能在萬軍叢中來去自如的,雖然現在過了許久,沒了當年風采,但仍然是不可小覷。我們此去是在是凶多吉少,你沒必要隨我們一同去冒險。”
“鶯兒你說的什麽話?”劉大壯神色堅定,拉過穆鶯的手道:“咱們說好了同生共死,如今我怎能離你而去。是生是死,咱倆都要一塊。若是你死了,我一個人活著又有什麽意思呢?”一番話說得穆鶯眼圈泛紅,險些淌下淚來,隻聽穆鶯感動道:“好!不管生死,咱倆都在一塊。”
“咦~真是醃酸。”大司馬見他二人這般,一副生離死別的樣子,不由得啐道:“幹什麽啊?又不是一定會死,弄得跟馬上就要死了一樣,真惡心。就算這小子的驚鴻劍法不太純熟,不能敵過那竇娘的琴血劍歌,這還有我大司馬呢!別忘了當年你家竇娘是被誰的毒暫時費去了武功。快收起你們倆那一副好死不活的表情吧。真出了事兒,我保護你倆行了吧?”說著便要轉身向竇府方向走去。
“司馬前輩大恩大德,我和鶯兒沒齒難忘。”劉大壯聽大司馬這般說,不由得感動,便拉著鶯兒向大司馬行李,鶯兒雖不情願,但還是跟著劉大壯行了一禮。
“無聊。”大司馬並不回頭,眼神中卻是另一番光景,似乎是想起了往事。
四人不多時已經到了竇府,李奉英做了個手勢,他們便兵分兩路,翻牆入園,落地無聲。李奉英和大司馬徑直往後院去了,而劉大壯和穆鶯則順著廊下往前廳去了。
角樓飛簷之上,一個黑影站在月裏,衣帶隨著夜風微舞,靜靜地觀察著這府中發生的一切。
“前輩。”弓著身子小心前行,一路自覺無人,李奉英不由得好奇地問道:“我之前和竇娘交過手,見識過那‘親血劍歌’知道它的威力。你方才說你曾廢過竇娘的武功,這又是怎麽一回事?且若你們真的曾經交手且你獲勝,那為何你又會呆在竇府之下的地宮之中這麽多年呢?而竇娘還好端端的活在這長安城內,天子腳下,竟然沒有被斬首示眾。”
“怎麽?你不信我?”大司馬眉頭微皺,不覺停了腳步扭頭看著李奉英道:“那個叫穆鶯的丫頭什麽都沒告訴你嗎?”
“我隻是好奇。”李奉英道:“穆姑娘雖和我相識,但卻並沒有告訴過我這些。”
“那你就迷著吧。”眼見李奉英眼中有微微不相信的意味,大司馬不由得白了他一眼,又扭頭邊走邊道:“到時候見了竇娘你就隻管和她纏鬥,我尋著機會便向她施藥,做好了咱們一發製敵,做不好的話等到了閻王殿我再給你好好說,順便叫閻王老子無常小鬼也都開開眼長長見識。”
李奉英聽大司馬臨戰還能這般玩笑,不由得有些差異。他不知大司馬以往曾隨著唐軍出生入死,在隋末爭雄之中,大小戰役經曆了多少,臨陣怯敵這種事早已克服了。正想稱讚他一番,卻忽見大司馬停了腳步,李奉英剛要開口,大司馬忙伸手捂住他嘴巴,示意他不要說話。
“你看那裏.……”大司馬壓低了聲音小聲指著前麵道:“那個人……”
李奉英定睛看去,隻見是個背對著他們站著的人,看身上衣著,猜想應該是先前和自己一同前來竇府應召的匠人,隻是那人腳下拖著一根繩子,不隻是何物。此時月被雲藏,那人身處陰影之中,並不能看清。“那應該是府裏的力夫吧。”李奉英不知大司馬為何這般緊張,不由得小聲道:“說不定是睡不著起夜出來解手的。”
“你覺得他們解手會這般成群結隊嗎?”大司馬神情凝重,示意李奉英向周圍看去。李奉英掃了一圈,不由得吃了一驚,諾大的院子裏,竟有十多個搖搖晃晃的人影,且各個模樣看著甚是奇怪。隻見有的一動不動,有的跪在地上吃著什麽嘴裏吱吱有聲。有的卻在來回的遊蕩。
一陣陰風吹過,烏雲四散,院子裏再次明亮起來,李奉英扭頭再去看,先前那人已經轉過了身子,見到他的模樣,李奉英不由得大吃一驚,渾身彷佛劈了個焦雷一般,汗毛紛紛豎起。
那是一張被啃得血肉模糊,能看到森森白骨的人臉,而剛才所謂那根腳下拖著的‘繩子’竟然是肚子裏流出,拖在地上的腸胃髒腑。再看其他的人影,沒有一個不是這般缺肉少皮的。
“這.……”李奉英大驚道:“這是怎麽一回事……”
“不離散……”大司馬眉頭凝重,他微微揮手,示意李奉英向後退去。他知道,現在看到的,隻不過是冰山一角,萬一驚到了他們,隻怕到時候每個屋門之後都會衝出數不勝數的行屍。
李奉英從未見過這般光景,聽大司馬揮手,哪裏敢怠慢半分?忙弓著身子往後退去。二人正要退避,卻忽然聽得前庭一聲女子尖叫,那院裏行屍被這聲音一驚,一下子騷動起來,瞬間便發現了他二人,眾行屍眼中幽光大盛,大司馬咬牙暗道一聲不好,忙拉著李奉英便往來路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