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2章 死亡實驗（完）
在這幾年的經曆之中，之於任柒文，玩偶或許並不是一個多麽特殊的人。
雖然有很多時候，他也會不自覺地認為玩偶很熟悉，但是在那段還什麽都不知道的日子裏，對於玩偶，任柒文多的也不過是些許的好奇心而已。
他能夠看出玩偶與許越之間存在著某種特殊關係，也曾懷疑過自己的父親也參與到了這些事的裏麵。
但是說起來，他們見麵的機會也並不會，對於玩偶，任柒文並沒有像其他人想象的那般熟悉。
也說實話，曾經也沒有多麽想要去熟絡，可能是由於天性的不同吧，對於玩偶那般生存於黑暗之中的人，任柒文本能地想要去抗拒。
或許，在知曉了自己靈魂中沈昇的存在之後，他也曾注意過玩偶，但是仔細想想，對於他們之間的經曆，曾經發生過的事情，任柒文知曉的也不過是以一個旁觀者的角度聽來的故事而已。
沒有親身體驗，便也沒有那麽真摯的感情。
就連曾經在七日島上的經曆，也就顯得沒有那麽重要了。
不過對於任柒文來講，卻有一件事讓他記憶深刻。
他已然去過有幾次玩偶的夢境空間了。
第一次的時候，其實才隻是任柒文成為越間者之後經曆的第四個任務而已，疑惑，便是從那時候生起的。
他看得出玩偶內心的那份黑暗，便更是不懂，玩偶這樣的人如何會擁有她那般的能力。
她應是一個墜入黑暗深淵中的人的，卻既能創造出一個獨立於所有維度之外的夢境空間，又不論是否在這夢境的空間裏，都塑造出那些天真的存在。
童話裏的城堡、曾經或許是見過的、聽過的那些隻存在於虛幻世界中的人物、還有那些被她從自己的靈魂之中被剝離的各種好的、或是不好的情緒。
當然，或是如今，任柒文已經明白了這些。
童話裏的城堡處在黑暗的夢境之中，被剝離的情緒抗拒回歸玩偶的靈魂，就連那些被玩偶親手製作的娃娃們，都會在黑夜裏表現出各自不為人知的一麵。
說真的，任柒文是在怕，看著眼前的裂縫，他在怕。
尤其是在如今的這個時候。
隻是，任柒文又能拒絕什麽呢。
聖心教會的力量就快要潰散了，空間裂縫被封鎖，真正的逃出這座瘋人院的方式，隻剩下了這唯一的一條。
任柒文適才懂了許越的那一句話，從一開始，一切就都已經注定了。
空間的變化，快的讓任柒文措不及防。
“你在想什麽，你不想從這離開了嗎？你想讓任叔叔的努力全都白費？”忽然，尹夕曦的聲音從任柒文的身邊傳來，她應是看出了任柒文的分心。
任柒文轉頭，也見到的是尹夕曦那張滿是緊張的臉。
任柒文自嘲地笑了笑，至少尹夕曦有一點是沒錯的，他們的命運現在都已經和許越牽扯在了一起。
許越的安排，是他們唯一生還的方式。
無奈，他隻得將目光重新擺在眼前。
巨大的空間裂縫之中，好像還殘留著任海文的氣息，就好像是之前那些逐漸暗淡的青色極光一樣。
卻在這時，許越的聲音也打斷了任柒文最後的思想：“馬上了， 準備走。”
許越的聲音很幹脆，斷沒有之前那般虛弱的樣子。任柒文轉過頭去看，才發現此時許越已然將那裝著大量頭骨的袋子提在了手裏。
許越的眼睛時時刻刻都盯著身前巨大的空間裂縫，又仿佛很緊張，緊張的正是深淵中那令人恐懼的力量。
任柒文當然不知道，在許越的感知裏，好似有千萬雙眼睛已經盯在了他的身上。
恰在這時，忽而，任柒文好像覺得自己心底有什麽東西被牽動了幾分一般。
這並非是多麽痛苦的感覺，甚至，好像都讓任柒文有些興奮。
他回頭看去，身後的依舊是什麽都沒有。
幽冥的力量早已經席卷上天空，威壓傾倒如天空墜落，聖心教會的力量都好像消失了。
當幽冥的通道被關閉，僅有的光線也就消失，黑暗裏，任柒文隻能察覺到那些靈魂的存在。
等等，靈魂？
任柒文終於明白了什麽，被牽動的心，連接著的是這深淵裏唯一與他相關的東西。
瘋人院的院長，以及那些如今瘋人院的主人。
牽動，應是代表著破碎或是湮滅。
任柒文自瘋人院中的實驗誕生，院長或是瘋人院主人消失，便代表著他與瘋人院的最後一絲牽連被斬斷。
牽動，便是因此而起。
任柒文的心一下子被提起，許越剛剛的那句提醒也又一次回蕩在了他的耳邊。
偏偏，也在這時，許越的聲音就又一次從身旁傳來。
“來了，走！”
許越的聲音落下，同時，任柒文就已然感受到那神秘的氣息完全占據了他身前的空間裂縫。
熟悉的氣味，足以驗證任柒文之前所有的猜測。
似乎是擔心自己的計劃處紕漏，許越轉頭又看向了天空一眼，然後才堅定地邁入到了空間裂縫之中。
他的腳步堅定，可能還伴隨著輕鬆，可是隻有真正了解的人才明白，許越等這一天，等了有多久。
尹夕曦沒有說話，她拉了拉季穎的胳膊，一同攙扶著仍舊在昏迷的韓璃跟著便邁入到了裂縫之中。
黑暗吞噬了他們的身影，若非親眼所見，怕是都不會有人相信這裏曾經停留過許多人。
倒是季穎一直皺著眉頭，之前那股隱晦的危險感消失了，可她卻總覺得仍舊有誰的靈魂跟隨在他們的周圍。
當然，她也是在擔心任柒文，隻是黑暗之中，她又哪裏還繼續能夠見到任柒文的身影。
連她的靈魂感知能力都字這一刻仿佛失效了。
也對，兩個不同的空間，雖是隻有一步之隔，卻也如同天塹。
隻是，任柒文還站在原地。
心中的怨恨自是難以消亡，他的腳很沉重。
其實，他們到這裏也不過兩三天的使勁而已，可是，這兩三天的時間，卻讓任柒文的生命軌跡有了太大的變化。
他沉重地似乎連手臂都抬不起來，他很想向裂縫中的那幾個剛剛離開的人問上一句：“難道，你們就這樣離開了嗎。”
可是，話到嘴邊卻又讓他咽了下去。
他很冷靜，冷靜到知道自己不論去做什麽，都無法去改變既已發生的事實。
就連聲音，也終究會消散在這黑暗的深淵之中。
“裂縫還在，你也還在對不對，我知道，你應該是能夠看到我的。”忽然，任柒文又好像是不死心地對著天空之中喊去。
他的聲音很大，可語氣卻仿佛無力到連喉嚨的震動都成了一件困難的是。
淚水在他的眼角匯集，他或是已經堅強了一點，也可能是已經接受了命運。
那眼淚並沒有從他的眼角流下。
視線模糊了，任柒文再次呼喊，終究，還是沒有得到誰的回應。
他舉起手擦了擦眼睛，手背濕了。
隻是，這又如何呢。任柒文站在那，他知道，自己已經丟了太多的東西。
呼吸的溫熱感打在鼻間，卻讓他感覺不到一絲溫暖。
“或許，留在這裏應該也是不錯的吧。”忽然，任柒文的心中竟莫名生出了如此的想法。
那些怨恨、感激、希望、悲傷、種種的畫麵糾纏在一起，看著身前的裂縫，他竟也忘了堅強為何物。
他的腳輕輕抬起，又放下了。
“我真的想留在這。”他說著，用僅僅自己能夠聽到的聲音。
抬起頭，黑暗中，他已經不知道許越走了有多遠。
於是，他更加想要放棄了。
可是忽然，他好像察覺到了一絲熟悉的氣息。
眼神變得明亮，任柒文追逐著尋找過去，可還來不及他真的找到什麽，或是找到任海文，背上那輕輕地觸感就已經傳來。
他以為，是誰的手抓在了他的後背上。
任柒文滿是驚喜，但下一刻，哪啊觸感就已然加重。
站立的身軀被推著往前，任柒文的腳步甚至踉蹌著向前栽倒過去。
驚慌爬滿了任柒文的臉孔，他想要回過身，他想要停下來，可身子的慣性卻逼著他向前倒去。
裂縫還在蔓延，就如同一張大口，終將那淡薄的身影吞噬。
任柒文到底算是得到了回應沒有，這件事，怕是連他自己都不知曉。
我們隻知道的是，在任柒文的身後，在那黑色的深淵裏，向來都沒有出現過任何的一個人。
幽冥的力量肆虐著，在這塊它已經遺失了太多年的土地之上，它貪婪地吞噬著一切。
青色的極光早已經消失，就連在任柒文的身影消失之後，連那敞開的裂縫都逐漸開始收縮。
也不知到底過去了多久，幽冥的氣息再次從裂縫之中穿過，但這裂縫如今又有什麽作用呢。
當規則降下，曾經那些或是可怕的、絕望的、令人彷徨的種種，便都也失去了存在過的痕跡。
鬼潮還在繼續著，它壓垮了空間裏的最後一層屏障，當空間的裂縫消失，那如同玻璃碎裂的聲音便也沉寂下去。
平靜終於回歸了這片恐怖的大地，鬼潮，亦是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