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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5章 死亡實驗(六十)

  就如同是那平靜的海麵,站在崖頂,未曾有任何人想象過深淵之中早已經卷起了滔天巨浪。


  黑暗便仿佛是永恒,永恒到被囚禁的靈魂們似乎都從來不曾想要逃離這座千百載的囚籠。


  唯有那聲音,順著黑暗與幽秘,一次次的擊打在岩壁上,蕩起可怕又令人心顫的回聲。


  那是任柒文在瘋癲地哭喊,是玩偶在發瘋地慘叫,更是鬼物在瘋狂地咆哮。


  隻是所有的聲音匯集在一起,卻從來都未曾讓任何人停止過自己的行動。


  是崖底的人還在執著著各自心中的怨念。


  “保存你的力量吧,一會就會起作用的。”任海文扭頭向不遠處的尹夕曦說著,當然,它的話也還沒有結束。


  “這場慘劇,該結束了。”他看著那快速接近的鬼物,臉上露出了瘋子一般的笑容,“我隻不過找回自己本應該的命運而已。”說話時,任海文有著自己這幾十年來都從未有過的坦然。


  而當話音落下,他回頭,許越的臉便也映進了任海文的雙眸之中。


  他問著:“二十年前這件事就應該以這種結局作為結束的吧。謝謝,越哥”


  他說著,支離破碎的靈魂隻剩下仿若消失的氣息。


  許越沉默著,他的眼底應是有著掙紮的,即便是這件事他已經知道了良久,即便是任海文與他已經謀劃了良久,他也應該是有些掙紮的。


  隻是沒有人能夠看到這一點。


  但終究,不管許越作何選擇,這一句話都已然是任海文為自己宣判了死刑。


  任憑任柒文哭喊了多久也無法改變的死刑。


  或許,一切都已經來不及了。


  任海文與尹夕曦、許越的對話僅僅是片刻的時間而已,可這時間卻已經足夠恐怖的鬼物追到任海文的身邊。


  越是暴露自身為何物,鬼物身上的那恐怖的氣息便也越是純粹,甚至在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那股令人能夠在不知不覺中被當做的瘋子的力量都悄然浮上了在場所有人的心頭。


  任海文終究隻是個人而已,空間的裂縫再過強大,也無法抵抗鬼物的攻擊。


  任柒文的哭喊聲從未停止,可是,他也隻是一次次地穿過他父親刻意為他製造的空間縫隙而已,而在這一次次越間之中,那恐怖的畫麵便如同是被翻閱的連環畫本一般地浮現在了他的眼前。


  雖是斷斷續續的畫麵,卻也足夠讓任柒文看得真切。


  他看得清楚那鬼物還沒有衝到任海文的身邊,鬼物身上的頭顱就已經開始一顆顆地脫落,灰綠色的頭顱,即便是不去看它們的雙眼,任柒文都清楚地能夠感受到那其中的恐懼與怨氣。


  而緊接著,任海文居然沒有阻止地就任憑那些頭顱啃食在了自己的身體之上。


  任海文的靈魂已經被獻祭了,它們本就沒有要吞噬他的想法,它們想做的無非隻是盡快地殺死任海文。


  隻有這樣,才能讓漸漸被拉入的幽冥離開這座深淵,這座瘋人院。


  它們的動作瘋狂著,自是不會有一丁點的顧忌。


  偏偏,沒有人能夠在任海文的臉上看到絲毫的痛苦。


  不,不僅僅是痛苦而已,或許,連任海文的呼吸與身軀的輪廓都在漸漸消失。


  可能是力量終於到了極限吧,終於,擋在任柒文身前的空間裂縫破碎了,任柒文猛地就衝了出去,可是才剛剛向前衝去兩步,他的身體就好像是撞在了一層屏障之後猛地被彈了回來。


  任柒文不知道這是為什麽,隻是如今,他又怎麽會在乎此時是為什麽。


  他再一次起身,一次次地撞在隱形的屏障之上,隻是幾次過後,他就已經頭破血流。


  可即便如此,任海文也未有任何的改變。


  靈魂的氣息甚至都完全湮滅了,那一顆顆頭顱,將他的血肉撕扯了下來,暴露出白色的骨。


  也在這時,任柒文終於想起了許越的存在。


  他猛然轉過頭,,聲嘶力竭又虛弱不堪:“越哥,你動啊,你救救我父親,我知道你能做到的對不對。”


  任柒文的聲音清楚地傳到了在場每一個人的耳中,其實,許越此時又何嚐不是一副沉痛的模樣。


  然而,許越卻沒有任何要出手的樣子,那模樣仿佛要將任柒文才剛剛對許越重拾的信任與依賴擊碎。


  任柒文的雙眼通紅,許越的眼眸裏也充滿了血絲。


  隻是任柒文不了解的是,許越不說話並非是因為冷漠,而是自己也不敢發出任何的聲音而已。


  這麽多年來,他每一次都是這般度過的,越是看慣了身邊人離自己而去,便越是害怕見到這一幕。


  這般的場景,怎麽會有人能夠適應,許越終究是個膽小之人,這麽多年來從來都未曾變過。


  任柒文已經瘋了,可能是在他猜到了自己父親的做法之後就已經瘋了。


  突然,他好像是想到了什麽,就如同是一個溺水的人終於抓到了救命的稻草,他再次向許越喊道:“越哥,你救救他吧。


  你看看現在這些裂縫,如果我父親就這樣被他們殺了的話,你、尹夕曦、我們所有人,就都從這裏出不去了。”


  任柒文仿佛是魔怔了一般,他一遍遍地說著:“越哥,我說的對吧,所以你快來幫忙啊,不用做其他的,真的,隻要你打開這屏障就行,真的。”


  說道末尾,任柒文的語氣都已經變成了祈求。


  可偏偏,許越還是一動不動。


  而當這份祈求得不到回應,心中的希望完全被湮滅之時,對許越的祈求也終於變成了怨恨。


  “許越,你他媽的快啊,快幫我,救救我父親。


  我們認識了二十多年,你和我爸也認識了那麽久,就為了你的破計劃,為什麽要讓他也一起陪葬。”任柒文瘋狂地喊著,眼中是清晰可見的仇恨。


  “你要是不幫忙、你要是不幫忙,那就把我也殺了,你敢麽,你做的到麽。


  哈哈,哈哈哈哈.……咳咳。


  快啊,你的能力的,你那引以為傲的精神力呢!”


  任柒文一遍遍地喊,似乎是仇恨的湧入都恢複了他的力量,他一邊喊著,一邊又再次向屏障衝撞而去。


  看樣子,如果許越真的不給予他回應的話,他都會撞死在這屏障上。


  可在這時,忽然,一道虛弱的聲音竟讓任柒文的動作停了下來。


  “不……不要……怨恨,我的死……二十多年前.……就已經注定了。”說話的人正是任海文,似乎是任柒文的動作終於驚醒了靈魂即將消散的任海文,看著自己兒子那不堪的模樣,他終於出言阻止道。


  任柒文的臉上浮現出一絲驚喜,但又瞬間消失了,他看得到,即使是自己的父親又恢複了短暫的意識,靈魂的消亡與身軀的衰敗也並未停止。


  “爸,你讓我進去,你讓我進去,一定有其他方法的,我們都能活著從這裏出去。”任柒文說著,從他的臉上如今已是看不出到底是什麽樣的情緒。


  隻不過任海文卻搖了搖頭:“你應該去謝謝許越,讓我多活了這二十六年。


  答應我一件事,最後一件。”他說著,即便靈魂也身體都遭受著痛苦,也還是讓自己盡量擺出一張笑臉。


  “好,您說,我都答應。”任柒文連連點頭,可馬上,他又開始瘋狂地拒絕。


  “不,我什麽都不答應,你不能死,你說過的你會一直陪著我,看著我給你找個媳婦兒,看著我……看著我.……”任柒文甚至都開始語無倫次,“不行,你就是不能死,是不是我隻要不答應你,你就不會死。”


  任柒文不停地點頭又搖頭,眼淚混合著血液從他的眼見緩緩滑落,有的灑在了周圍,有的則是滑落到任柒文的嘴角,又沾濕了他的衣。


  從小到大,一直都是這父子二人相依為命,曾經有多麽依賴,對如今的任柒文來說便是多麽痛苦。


  隻是任海文還在笑著,仿佛對任柒文孩子氣般的話充耳不聞:“最後一件事,不要去怨恨許越,你應該去謝謝他的。


  答應我,幫他把韓璃找回來,隻有你能幫上忙了。”


  任海文用自己那虛弱不堪的語氣說著,當話音落下,那聲悲慘的哭嚎也就傳遍了深淵的每一個角落。


  悲慘得令人心悸。


  終於,那屏障碎裂了,碎裂的就仿佛它從來都不曾存在過一般。沒有人知道這屏障的存在到底是為了將任海文和瘋人院的院長及主人關在一起,還是說為了阻止任柒文的進入,不過當這一刻,它也終於完成了自己的使命。


  任柒文倒在了地上,他還沒有昏迷,或者說,那矛盾的思想已經不再允許任柒文在這時候倒下去。


  隻是如今,清醒或成了任柒文最為煎熬的一件事。


  他親眼見得自己的父親死在了自己的麵前,可他卻連最後的擁抱都做不到。


  就仿佛如韓璃一般,當獻祭完成的那一刻,任海文的身體和靈魂就已經消散在了空氣之中。


  地麵上的腳印或許成了任海文曾經存在過的唯一證明,而今,也隻剩下零星的碰撞聲還存留在了眾人的身邊。


  那是一顆顆骷髏掉在地上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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