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9章 死亡實驗（三十四）
就在院長的身軀與實驗體完全融合的一瞬間，悄然之間，實驗體的臉就已經幻化成了院長的麵孔。
它可能是昏過去了，也可能是仍舊在承受或是感受著實驗在身體上的變化。它的眼神空洞，直視著天花板，灰色的水泥牆壁隱隱透出幽綠色的光。
也是同時，所有的實驗體在這一刻都已然變成了與院長相同的模樣，它們仍舊坐在實驗台上，目光齊刷刷地盯著實驗室中央的院長。
如此一個昏暗的實驗室，佇立著一個個灰色的身影，空洞的眼神看似毫無目標，卻仿佛都在盯著某一個位置，其實，這對任何人來講都應該是一件相當恐怖的事情。
然而，在這實驗室之中，卻仍有一人與眾不同。
任柒文自然是膽子小的，如果換做是平時，恐怕他早就已經被眼前的場景嚇得失去了理智。而如今他卻還站在那裏，連姿態與神色都從未發生過改變。
事實上，他仍舊可以感知到外界，隻是在這種時候，他沒有心思去考慮這些。
他能感覺到，自己在發生巨大的變化。而這變化，來自於他的靈魂深處。
其實，在自從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之後，任柒文就一直被一個疑問所困惑。
正常來說，一個人理應隻擁有一個靈魂，且基本與身軀維持著相同的模樣。可是他卻不同，他的靈魂由十三個不同的靈魂組成，而且按照不論是沈昇、許越、還是任海文的說法，它的這副身軀的主人的靈魂，也早已經在他成為任柒文之前就消散了。
可是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他的靈魂在其他人的眼中又應該是什麽樣子。
這個問題或許問季穎是個好主意，然而，在見到季穎的時候，任柒文就已經明白，對方的靈魂感知能力在他的身上不起作用。
也可能，在經曆了實驗廠之中的實驗的時候，這個問題在任柒文的腦海之中得到了解答，隻是，他不理解為什麽自己在季穎的眼中也依舊是那副與常人無異的模樣。
是許越或者是任海文做了這麽，讓人無法看到他靈魂真實的模樣？
這可太可笑了，難道這麽簡單的原因就能解答他為什麽能夠一直在本位麵生活這麽多年？
教會對於靈魂的研究自是已經相當透徹，他的情況或許瞞得住一般人，但是絕對無法瞞得過教會。
當然，事到如今，許越的到來或許就已經能夠告訴給任柒文真正的答案。
被選中的人，其實一直都不知是任海文一個而已。瘋人院的主人選中了任海文，而院長卻選中的是任柒文，或者說，是所有的當初被流放到此地的除開任海文以外的越間者。
而在這背後，是聖心教會在推波助瀾。
任柒文猜測如此，他卻不知道，其實在迷宮的另一個角落，許越也在向其他人訴說著這麽多年的過往。
“其實，不論是二十年前，還是現在，一直策劃了這瘋人院之中的鬧劇的，都是聖心教會。
越間者沒有終點，或者說是教會從來都不會給越間者設置終點。
有的人或許真的可以退出這個隊伍，但是當他死後，也還是會魂歸教會。而那些沒有死的，就大多成了和沈昇他們相同的下場。”
許越靜靜地說著，往事曆曆在目。
“那些沒有能夠退出隊伍的，大多數便是都死在了類似瘋人院的這種地方。
就好像是我曾經帶著任柒文去往邊獄時遇見的那幾十個新手，也像是這一次被教會派到這幽冥之中的所有的越間者成員。
隻不過是不同的越間者，被淘汰的時機不同而已。
教會派他們過來，卻從來沒有想過他們能夠回去，教會想要做的，就隻是把這些人的靈魂送給一個固定的強大的靈魂。
就好像是儲蓄罐裏的鋼鏰，隻有等這個儲蓄罐裝滿了，教會才會將其回收。
當時，被教會選中的儲蓄罐就是這座瘋人院的院長，而送來的越間者便是任海文等共十五人。
對，裏麵的人不包括我，而當時的瘋人院也並不存在什麽主人。”
許越無奈地笑笑，臉上終究還是露出了幾分遺憾。
“事實上，其實我當初也沒有想到那次幽冥的任務會是這種性質，至少在這幾千年裏，教會還極少會敢染指幽冥和邊獄兩個位麵。
也是我疏忽了，我曾經去往過邊獄，在那裏呆了很久，卻極少來過幽冥。
因為我認為，即使是教會真的做出了這種事，至多也是在邊獄中做什麽，幽冥這種地方，它做不到。
可笑的是，我低估了教會。等到我真正發現這件事的時候，任海文、沈昇他們已經進入到了這座瘋人院之中。
其實發現的破綻很可笑，當時的十五個人裏，一共組成了三支隊伍。
越間者的隊伍不會超過六人，但也其實，一旦遇見難度過高的隊伍，隊伍的人數也不可以少於六人。
而憑我對幽冥的了解，不管是在幽冥的第幾層，但凡能夠被派代幽冥來，聖心教會的隊伍規模就隻能六個人。
當時，是這幾千年以來的第一次。
所以那時候，我追了過來。
彼時的我在又一次輪回之後已經活過了三十九個年頭，幾乎馬上就要進行一次新的輪回，身體承受不住靈魂的力量幾乎要破碎。
當然現在看來，其實我當時就算來了，就算是保持著最好的狀態也真的未必能起到多少作用。
因為等我到的時候我才發現，不管我當時的狀態如何，既成事實的事情也無法改變了。
教會一直都在防著我。
教會從一開始的目標，其實就並非是這座瘋人院的院長。而十五個人被分成了三個隊伍，也是出於這個原因。
這三支隊伍看起來是接到了相同的任務，但是實際上，卻被教會以不同的時間分別傳送到了三個地方。
其中一隊，被教會送到了瘋人院的附近，這是教會與院長達成的交易，那六人是教會送給院長的口糧。
他們是最開始到達的，能夠完全引開院長的目光。
另外一隊，被教會送到了瘋人院的醫院主樓之中，當時瘋人院的規則自然不可能與現在相同。
他們是第二批，教會要他們做的事情，就是將已經生成的，瘋人院的病人的怨念意誌完全引出來。
教會需要一個靈魂或者是意誌取代瘋人院院長的地位，否則憑它還無法做到對瘋人院甚至是幽冥做出影響，而它也可以順勢接管這座瘋人院之中的實驗。
一個靈魂與規則逐漸融合的實驗。
至於剩下的最後一個隊伍，便是最後來的任海文等人。
而他們更是被教會以大代價直接送到了瘋人院的實驗室附近。
這個隊伍裏，僅有三個人，其中一個是任海文，另外的兩個人看似早就已經與任海文等人熟悉，卻其實早就已經成了教會的死忠。
他們要做的隻有一件事，就是將任海文送到那個實驗台上。
任海文的能力可以尋找到空間的裂縫，有了他的靈魂碎片，教會就可以直接打通教會內部與幽冥第十七層之間的越間通道。
在這件事上，教會成功了。
而我做到的事，僅僅是將任海文救了下來，對，就隻有他一人而已。
至於剩下的十四個人，或者可以說從他們在接到幽冥的這次任務時，就已經注定了各自的命運。
他們是被選中的十四個人，不論是二十多年前，還是現在，都是如此。”
說到這，許越的話便結束了，當初的事情並沒有講完，不過許越也知道，當他們看到之後的事情時，就會明白當時的經過。
那其實是一段很簡單的過程而已。
話分兩邊，實驗室之中的任柒文此時正還在思考著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
從自己的身體之中，任柒文很明顯地就能感受到許越存留下的力量四處地遊走，他明白許越的能力，卻不知道自己到底要經曆些什麽。
輪回，或許是一種痛苦與恐懼。
不過，他也自然不是真的有多麽害怕，不知為何，他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越間到底是什麽。
越間的過程其實不過是靈魂穿越空間隔膜的過程而已，身體隨著越間的離開而湮滅，卻又在靈魂抵達目的之後又重新塑造而出。
這看起來更像是尹夕曦的重塑。
但是，它不應該發生在任柒文的身上。
重塑的身體由靈魂的輪廓而塑造，如果他真的就隻是由十三個不同的靈魂碎片組成的話，又怎麽會在越間之後保持著他本來的樣子。
一瞬間，任柒文清醒過來，他終於抓住了重點。
許越騙了他，或者說是所有人都騙了他，任柒文從始至終都是擁有自己的靈魂的，靈魂的碎片從來都隻是他的偽裝與依附品。
雖然，他自己都不知道這一點。
盡管這或是欺騙，但是，此刻的任柒文卻是在笑，開心地，甚至是瘋狂般地笑。
他終於明白了許越為什麽要留他在這裏了，又為什麽要將在他的耳邊說出那句話。
任柒文捂著胸口，沈昇的靈魂依舊在沉寂。
但任柒文去不在乎，他終於發現了早就已經停留在他眼前的淡黃色光芒。
光芒其實一直都存在，隻是任柒文自己從來不肯主動去尋找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