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8章 老朋友（二十四）
起初，這呻吟聲不過是低沉且又微弱的，對於季穎來說，這實在是一件太過詭異的事情。
她的能力本就可以察覺到靈魂的存在，可是從始至終，季穎都從來沒有在這空間之中尋找到有過任何的其他的靈魂出現的蹤跡。
就連剛剛她不可控製地釋放出自己的精神力所感受到的都是如此。
然而，此時她耳畔處的呻吟聲又是那麽的真實，真實到衝擊著她的認知。
終於，季穎有了些許的慌亂，她抬起頭先是看了看任柒文，她看不到對方的臉，但是從其顫抖的姿態上看，顯然，對方也正和她有著相同的經曆。
然後，季穎才慢慢地將視線轉移到了聲音傳來之處，如果她猜的沒錯的話，那個地方正是在鐵網之內。
或許是因為最開始內心的恐懼吧，此刻的季穎甚至都已經不知曉自己是什麽樣的情緒，越間者的本能讓她去尋找真相存在的地方，而當她抬起頭時，無以複加的恐懼終於也完全占據了她的內心。
一切都已經變得和原來不一樣了，當然，這僅僅是對於季穎來說。當她的視線逐漸轉移，鐵網之內的場景也就這樣浮現在了她的雙眸之中。
然而，如今那裏卻已經出現了太多模糊的鬼影。
腐爛與血腥的氣味逐漸從鐵網的內部散發了出來，又飄蕩到季穎的身邊，在季穎的眼裏，無數的鬼影就這樣趴在了鐵網的上麵。
是她剛才的舉動暴露了自身所在，所以那些鬼影才試圖要攻擊她。
隻是明明那些氣味都能夠飄散而出，可鬼物們卻無法穿過鐵網，就連在大門的地方都仿佛有著隔閡一般，讓它們無法穿越。
不過，本身對於活人攻擊的本能還是讓它們不斷嚐試想要從鐵網的裏麵衝出來，它們的身軀一個個地緊挨著，又貼合在一起，原本綠色的鐵網此時在無數鬼影的覆蓋之下已經見不到原本的顏色。
這些鬼物終是隻有本能，當發覺無法穿過鐵網之後，它們又開始嚐試從鐵網的上方翻越而過。
那一隻隻腐爛的鬼手就這樣搭在了缺口處，然後又跟上自己的腳，不斷地攀登，又不斷地跌落。鬼物們堆疊在一起，將下方空間擠壓得越來越少，最終，也將季穎的視線全部填滿。
但是，這空間終究還是有著自己的規則的，不知過去了多久，終於有一隻鬼物翻過了鐵網，當它的視角不再有鐵網存在之時，它的臉孔瞬間就變得更為驚人恐怖。
季穎也感受到那恐怖的氣息與腐臭的氣味在這時更加濃鬱了幾分，然而，當那鬼物全力從鐵網上躍下的時候，它的身軀居然就這樣詭異地消失了。
留下的，不過是在鐵網的頂端，在那些鋸齒一樣的阻攔之上的些許破爛的衣物與腐爛的血肉。
這場景倒或許可以讓季穎揪著的心又再次安放下去。
當然，恐懼也還是依舊存在的，畢竟如此的場景沒有人可以輕易適應，隻是，這絕非是可以令人安心的結果。
從恢複了理智開始，季穎就將自己的視線全然放在了身前的鬼物之上，不過，她觀察的並非僅僅是這些鬼物的舉動而已，而是更多的將觀察放在了它們本身的存在之上。
明白了任柒文能夠更先一步知曉這些鬼物的存在，季穎更想知道，為什麽自己的能力失效了。
而這也帶給了季穎另一件事，在她的觀察之中，她明顯能發覺，耳畔恐怖的呻吟聲在越來越大，越來越真實，而那些鬼物的身影也從之前的模糊變為了清晰。
這一刻，季穎甚至都開始堅信，這些鬼物是真實的。
她不由得咽了咽口水，心中對著猜測自然是覺得可笑的，而為了驗證這份可笑，她又一次將自己的目光對準了鬼物所在，但就在片刻之後，季穎卻嚇得差點驚呼。
原本無法穿過鐵網的眾多鬼物，竟然在如今開始慢慢地將鐵網融入進自己的身軀。
綠色的油漆幾乎已經全部消失了，季穎親眼見得那些鬼物的身體居然就這樣將鐵網上所有的鐵絲一點點融入到了自己的身體之中。
它們的模樣並沒有任何改變，卻在逐漸向外部移動。
也與此同時，季穎瞬間就感覺那恐怖的氣息在自己的身旁變得濃鬱。
是它們對準了她的方向。
“它們都是真的，這空間裏鬼物所有的都是真的！”這一刻，季穎哪還敢相信自己之前的推論，恐懼完全占據了她的內心，她現在隻剩下了最後一個念頭，就是逃跑，逃離這個地方。
上一次的經曆之中，她完全沒有碰到過如此的事情，在如今的她看來，或許那能夠將人變成瘋子的瘋人院都要比這裏安全上一萬倍。
恐懼驅逐著季穎的行動，看著眾多鬼物逐漸滲出來的身軀，她不敢再等下去。力量於這一刻瞬間強化了她的身體，然後，又一把抓住了任柒文的身體向另一個方向逃去。
不知道時間還夠不夠，第十五層，黑暗的分界線已經太多了，她不敢妄下決定。
隻是才剛剛將任柒文的身體拽起，忽然，季穎又感覺自己的手掌所觸摸的位置莫名地僵硬。
詭異的情況讓她放慢了自己的速度，季穎回頭去看，才驚恐地發覺此時的任柒文竟然還保持著剛剛被她拽起時的姿態，而她所接觸到的僵硬不正是任柒文的身軀。
季穎嚇得一下子鬆開了自己的手，此時的任柒文就連自己的脖子都已經全然變成了白色，眼看幾乎就要完全變成那恐怖的模樣。
而更加詭異的是，即使是被季穎直接拋出去，在落地之後任柒文的姿態也沒有任何的改變，又仿佛是被某種力量控製一般地平靜地站在了地上，然後，又對準了原本的方向。
見此狀，季穎幾乎就要相信任柒文已經被鬼物的力量所控製了。
季穎首次生出了退縮的想法，她不敢再去觸碰任柒文，甚至都想要將他丟下。
但就在這時候，斷斷續續的聲音卻從任柒文的嗓子裏傳了出來。
也不僅僅是聲音而已，即使任柒文背對著她，季穎也能看到任柒文的手在慢慢地舉起。
“它……它.……在那……”任柒文僵硬地說道。
聲音很輕，卻也清楚地傳到了季穎的耳朵中，季穎順著任柒文手指的方向去看，下一刻也緊跟著瞳孔收縮。
她才見得，在緊挨著長廊屋子的那幢大樓的五樓，在窗口處，一個灰色的人影就安穩地站在那裏。
即使光線無比昏暗，如今季穎也能清楚地看到那人的臉。
他整個人都是灰色的，灰色的軍服，灰色的身軀，灰色的臉龐，還有灰色的發。
幽綠色的光芒從來都沒有停止過從天空灑下，而身後的那漆黑的大樓也將他的存在以映托得突兀且詭異。
而在那張臉上，此時盡是邪魅的笑，他就好像是一個雕塑，就連眼睛都是灰色的，卻莫名地能夠讓季穎感受到他那令人恐懼的眼神。
他在看著他們，眼神中盡是調侃，就好像是在看著他手中可以肆意把玩的玩具。
季穎不知道她是什麽時候出現在那裏的，隻是這問題還重要麽，季穎心中的恐懼早就已經讓她近乎絕望，她從來知道這裏有一個恐怖的東西存在，卻一直都不知道會恐怖到如此的程度。
他的確是那個當初攻擊了任柒文的人，也的確是出現在了這原本不應該被視為終點的第十五層裏世界之中，但是，他卻還不是瘋人院裏最強大的鬼物。
他是人，他不是鬼物，季穎知道，季穎從沒有真的見過他。
這讓季穎絕望。
時間不知道過去了有多久，可能隻是片刻，也可能已經過去了太久，這段時間裏，就好像是任柒文一樣，季穎就這樣也同樣與他對視著，身軀正在逐漸變得僵硬。
或許唯一還能夠移動的，就隻要鐵網之中的那些鬼物了吧。
它們應該知道鍾表上的指針又多加了多少的刻度，隻是對於它們來講，這實在是一件不重要的事情，它們還在向外努力地移動著，到如今，也不過隻剩下了四分之一身體的厚度還沒有穿過那鐵網。
腐爛與血腥的氣息愈發深刻了。
其實，那人影本可以就這樣一直盯著季穎與任柒文二人，或許隻要等到那些鬼物穿過了鐵網，他們就會死在這裏。
隻是，也不知是因為覺得對二人的戲耍還沒夠，還是說因為這裏還僅僅是第十五層裏世界，在鐵網之中的鬼物即將要脫離控製之時，忽而，那灰色的人影莫名地就再次消失了，就好像是之前任柒文所見到的那樣。
而此舉正使得任柒文與季穎同時恢複了過來，身軀的僵硬不過是一瞬間的事情，季穎的反應足夠快，在脫離束縛的一瞬間她就明白，危險可能隨時會再次來到他們的身邊。
鬼物已經要脫離鐵網的控製了，而且，誰也不敢保證那人影是否會再次出現。
現在他們要做的，就是逃，隻能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