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幻聽（三十七）
“如今的季，應是春，還是秋。”站在屋簷外，是許越的自言自語。
韓璃和尹夕曦跟在他的身後，沒有答，不知該如何答。
樓前池塘裏的荷已經枯萎了，隻剩下枯黃的瓣與葉任憑雨打風吹，葉還是綠色的，是生命在頑強麽，也終有一天會沉於塘底。
遠處的樹林早已光禿禿的隻剩下了枝與幹，有的葉蓋輕覆在了泥土上，有的則被埋在了泥土之中，是生命消逝的痕跡。
是它們的命麽，任憑誰都知道，用不了多久新嫩的芽便會生於其上，它們無意嘲諷，然隻是不同的生命軌跡而已。
或許隻有樓旁那兩叢鮮明的樹，此刻還有著讓人嫉妒的少許一抹綠色。
那或許是它們想要的，也或許是它們無意得到的，但終歸就要茂盛起來。
許越的笑是自從踩在了腳下泥水的時候便有了的，也許他曾經會對這些感慨唏噓，但如今也不過再難於他的心底點上絲毫的波瀾。
他見識過太多次，也悲傷過太多次，如今剩下的便隻有麻木與旁觀。
隻是他未曾停下過腳步，就如現在一般。
發剪了一次又一次，終究還是會長起來，等到被雨水打亂，披在肩上，也搭在了額頭，遮擋著他的視線，有時有的雨水會順著流到他的口中，沒有什麽味道。
或許有一天，當許越覺得麻煩了的時候，才會將它們一同割去。
隻是眼前，還沒到割的時候。
“你總是這樣，任憑它們長了這麽久，就算是讓你看不清了眼前的路，也不願把它們舍去。”樹叢裏，孫毅如此對許越說著。
許越還在笑，久了才回答：“總有一些會斷了的。”
說著，他又在自己的衣服上輕輕摸了一把，一根掉落的發便夾在了他的指間，許越沒在意，將其輕輕地扔在了雨中。
“看，就像這樣。”
孫毅卻也笑著搖了搖頭：“你每次都是這樣的回答。”
“是嗎，我也忘了。”話語夾在了雨聲中，“那上一根是什麽時候斷的。”
“不知道，但十年前的那個，是我哥。”孫毅最終還是說出了他的答案。
許越沉默了，心中無論如何還是有一些悲涼的。
不過，孫毅卻意外地笑了起來。
“你在笑什麽。”許越不解，雖然心中已經有了猜測。
“笑你，笑我，我也沒想到，原來你與他還是有一些不同的。”孫毅的回答有一些莫名其妙。
許越卻也來了興致，才問著：“你見過他？我找他很久了。”
隻是，許越卻沒認為自己會得到答案。
可孫毅還是說了：“大約在一年前吧，他告訴我說你會來這裏，我想見見你們有什麽不同，雖然，我很早就想要來了。”
許越卻又笑了，隻是這一次多了些感慨：“那你和他們還是不一樣。”
說著，許越又從自己的頭上拔下了一絲發，很短，有些枯萎：“這才應該是你。”說完，又一次丟到了地上。
孫毅也不惱，他等待了很久，自然不會因此就生出什麽情緒來。
韓璃和尹夕曦始終站在許越的身後，她們隻是靜靜地聽，尹夕曦察覺到了什麽，欲言又止。
氣氛好似就這樣沉重了下來，雨還在下，也不知過了多久才漸漸撫平許越微微起了波瀾的心。
他又抬起頭，眉宇終於還是舒展開了，嘴角也恢複了往日裏頹廢的厭倦：“或許，我們本就不該說起這些沒有意義的事。”
隻有終於到了這個時候，孫毅的表情才慢慢地變了，變得冷峻，變得嚴肅。
“那你認為，什麽樣的事才是有意義的，比如我和齊木林之間的交易麽。”他問著。
許越卻搖了搖頭：“其實，我隻是想問，在這裏做的這些是你在乎的麽。”
孫毅看著他，沒有回答，也或許，他曾經有過這個答案，但如今，答案也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
或許他是想回答許越的這個問題的，隻是當視線定格在了許越那張無奈的臉上之後，這份答案就再也說不出口。
因為，那隻白色的手已經穿過了他的胸膛。
“你們的話，我聽不懂，很煩。”當孫毅眼中的光還沒有完全黯淡下去的時候，聽到的是齊木林如此的回應。
對於這一切，許越知道他會這麽做，也沒有阻止他這麽做。
隻是孫毅知道自己終究會死，但是沒想到的是，自己會死在這些人的前頭。
齊木林到底還是沒有遵守與他的約定。
血慢慢流了出來，混雜在雨水裏，順著孫毅的屍體。即使靈魂已經散去了，軀體也還是遵循著它枯萎的軌跡，這是誰都不會去改變的事情。
黃誌和也同樣，他就躺在樹下，早已經沒有了呼吸。
“我還以為，你到最後也不會殺了他呢。”看著樹下的黃誌和，許越莫名地說出了這樣一句話。
“反正都是要死的，又何必在乎早晚呢。”齊木林調侃著回答道，那臉上的表情和許越猜測的一模一樣。
那個曾經的白色鬼魂終究是被齊木林所吞噬了，而剩下的這個，他的貪婪並不能讓人感覺到意外。
不過，許越卻能從這表情中讀到不一樣的東西，隻是他沒有說，而是在不經意中悄悄向後退了兩步，等走到了韓璃的身邊時才又問:“那，你在乎的又是什麽呢。”
齊木林笑了，他自然已經看清了許越的動作，笑也是因此。
隻是這份笑，更多的是他對許越的不屑。
“你應該已經看到了那張筆記了吧。”他邪魅地問。
許越卻搖搖頭，嘴角的慵懶更甚:“是啊，你想我看到，我自然會去看到。
若非如此，豈不是明珠暗投。”
看著齊木林那雙純白色的眼，對於他的所想所知，許越盡收眼底。
當然，這也包括，此時齊木林想要做的事。
但見，許越的話才剛剛說完，齊木林本已經變得完整的臉又一次恢複成了那副扭曲可怖的模樣。
可就是在這副模樣之下，包括韓璃和尹夕曦在內，皆能夠看到放肆在齊木林臉上的笑意。
天色轟然便暗了下去，不見五指，難聞人聲。
隻有詭異的氣息悄然而至，那是被釋放的不再被壓製的鬼魂。
“快跑！”黑暗中，許越的聲音突然就傳到了韓璃和尹夕曦的耳中。
她們二人的反應自然不可謂不迅速，然而待她們才剛剛提起腳步，卻被周圍的場景驚得再難以行動。
“鬼魂的數量怎麽這麽多，難道他們全部都已經變成了齊木林麽！”看著周圍如潮水般湧過來的白色鬼魂，尹夕曦不禁驚呼。
“不管那麽多了，韓璃，朝東北方向鬼魂最少得地方帶我們衝出去，不要在乎精神力了。”許越的語氣終於開始變得急切，但是他的思路並沒有亂，還在交代著應對的計劃。 “尹夕曦，跟在我的身後，把你的力量借給我。”
聽到許越的話，尹夕曦聞之一愣，這才反應過來是許越要她幫忙恢複自己的精神力。
然而，尹夕曦的力量才剛剛釋放出來，許越卻直接出聲打斷了她。
“我是讓你直接把力量輸送給我。”
“什麽！”
當尹夕曦的驚呼聲身後響起的時候，韓璃此刻已經在借用自己的力量將身前大量的鬼魂驅散開，精神力盡管已經快要消耗見底，但也的確打開一條讓她們暫時逃離的通路。
也是在這個時候，韓璃沒聽清尹夕曦又說了什麽，便聽到許越大喊著道：“那些事不必擔心，你隻管給我，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