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幻聽(二十二)
之後的事情,或許用簡單的話語就可以描述,我回憶起了所有的事情,他們也是。
所以,他們開始逃跑,就和我當初在第一次經曆那些時是相同的模樣,我很開心,因為我才發覺原來他們是和我同樣的人。
而我,又是一個同樣懂得感激的人。
他們送給我的,我還給他們更多便是給他們最好的報答。
於是,在這個偏僻且黑暗的木屋裏,便如我預想般發生了讓所有人都順心的事情。
他們逃跑,躲藏著,躲到廚房裏,躲到房間裏,躲到床底下,而我就去找,等到找到了他們,便像是我對待高穎一般用鐵架奪去他們的生命,又在他們死去前還給他們十倍於我的痛苦與恐懼。
我很開心,因為這是我曾經在無數個黑夜中許下的心願,而今,這個願望終於達成了。
我感受著我活著時從來沒有感受過的歡愉,讓驚恐的叫喊與血腥味在這山間的木屋中久久都沒有散去,隻是有一件事,讓我一直都沒有下最後的決定。
我就站在那十一階的樓梯中間,抬頭看著正對著樓梯的二樓的房間,我知道,鄭勇就躲在那裏麵,而我卻遲遲都沒有行動。
我在思考,思考該用什麽樣的態度對待他。
我知道,在曾經那無數次的欺辱之中,他從來都隻是一個看客,從不曾救過我,卻也從不曾對我做過什麽。
我曾經是感激的,或許是源於他施舍給我的那些可憐。
隻是如今再想來,他也隻不過是膽小而已。
所以我思考,思考怎樣才會滿足他最後的心願,是平靜如其他人一般按部就班地接受死亡,還是回報給他更多的恐懼。
至於放過他這件事,是我從沒有想過的。
因為我知道,他不曾對我做過那些事並不是因為他對我的好心,隻是他不敢而已。
他和那些人並沒有什麽區別,甚至還更加不如,他隻敢永遠裝作一副慷慨善良的模樣,躲在人群的背後慫恿著他們去做那些他不敢做的令人作嘔的事。
就像是對我一般。
我思考了很久,才終於下了那個讓我愁容了太長時間的決定。
然後,我慢慢挪動步子,向樓上走去。
雨已經越下越大了,雜亂的雨滴砸在屋頂上,恍如在我耳邊響奏起淩亂的樂章,隻是這樂章並沒有掩蓋住我的腳步聲,還有鐵架在樓梯上磕絆出的悅耳的震音。
又或者,它們已經混合在了一起,仿佛在為我最後的演出獻上精美的配樂。
我就用手拖著那根鐵架,才不久,便來到了向往已久的門前。
“咚咚咚。”是我的手敲擊在門上的聲音。
我耐心的等待著,已經能在門口聽到他粗重的呼吸,隻是等了很久,他卻都沒有過來開門。
“你不是願意給我些吃的麽,我很餓,請把門打開好嗎。”我並沒有著急,反而是在門口溫柔地向他詢問。
然而,他依舊沒有回答。
我又等了很久,才終於無奈地發出一聲歎息,門沒鎖,我隻是輕輕地推便開了。
我有些生氣,便用那雙已經沒有了瞳孔的雙眼緊盯著躲在床後的他,看了很久他驚恐絕望的樣子,我才終於笑了出來。
這是我一直想要的,他的恐懼,他終於把它們交給了我。
為了表達對他的感激,也為了學著能夠像他一般道貌岸然,我最終還是為他選擇了那個與其他人相同的沒什麽痛苦的方法。
我慢慢向他接近,將他已經癱軟的身體平放在冰涼卻舒適的地板上,然後舉起手中的鐵架,又一次次揮舞起來。
鐵架在空氣中劃出淩厲的風聲,血痕也一道道在他的身體上刻印,還有臉上。
血液終於飛濺了出來。
飛濺到我的嘴裏,是滿足的味道。
雨,終於停了。
……
“這就是你要講給我聽的故事麽。”許越又喝了一口杯子中冰涼的水,有些慵懶的問道。
“看起來,你並沒有感覺到害怕,或者連驚訝都沒有。”王一玲好似有些疑惑的問著,卻在她的臉上看不到有疑惑的表情。
故事已經講完了,窗外的雨還沒停,而王一玲則隨著故事一點點的推進變成了那副曾在大雨中穿過時的模樣。
她的發淩亂地灑在眼前,遮住了那張讓人無法隻看過一次便記住的臉,發梢還有著水滴在不停地滴落著。
她的身體已經開始有了臃腫的痕跡,皮膚是蒼白的,看不到一絲血色,但還是能夠清晰地聞到上麵傳來的血腥味。
隻是,對於許越來說,這還不足以讓他感覺到害怕。
因為,當他在這木屋中看到了王一玲的那一刻開始,他就已經猜到了這一切。
不過這時候,許越卻掃了一眼坐在桌旁的其他人才對著王一玲說道:“對於他們來說,或許你的故事夠生動了。”
是啊,又有誰能夠像是許越這般已經猜到了大部分的經過。
就像是吳可欣,對於她來說,這些事遠比她想象得要更加殘忍與恐怖,她又不得不坐在這裏聽著王一玲親身的講述。
經曆過昨晚的那一幕,她甚至至今都能感受到那些被鐵架敲打出的血痕在身上帶來的陣陣痛感。
所以,她的確害怕了,便隻能用十分恐懼的眼神看著王一玲那已經消失了瞳孔的純白色雙眼,雙手又在桌下悄悄地牽住了鄭勇冰涼的手。
鄭勇的手雖然是冰冷的,但是卻並沒有讓吳可欣感覺到有任何微小顫抖的動作,確實,他已經經曆過一次這樣的事,又怎麽會再次感到害怕。
還有尹夕曦,她也曾在那場夢中見過王一玲此時的模樣。
隻有黃誌和,他的舉動是怪異的,他至今都沒有喝過一次王一玲在他麵前的杯中倒進的水,可是此時他卻變了。
眼中的恐懼已經不見,隻有平靜,比王一玲這個當事人還要了解事情經過般的平靜。
對於他這副樣子,許越自然是早已經注意到了,卻並沒有說破。
許越隻是將視線在這木屋總環視了一周,然後才又向王一玲似乎是尋求那個當時來到這間木屋中的答案一般地問道:“所以,他們還依舊留在這裏是麽。”
聽到這個問題,王一玲笑了,笑容中有高穎那般的嫵媚,又有“鄭勇”那般的道貌岸然。
她隻是輕佻著下巴,在那張蒼白的臉上露出一個令人驚悚的笑容才說道:“我把他們埋在了這裏,我說過要報答他們,自然願意將他們永遠留在這個他們一直眷戀的地方。”
說完,她又挑著眉毛看向了鄭勇,還問著:“是吧,你們喜歡這裏吧。”
然而,鄭勇卻無法回答。
誠然,他的靈魂已經受到了那個本來的“他”所影響,但是兩個人注定還是不同的。
隻是對與王一玲來說,她並不在乎這些,她想要的無非就是所有與這些人有關的都留在這裏而已。
所以,隨著她聲音最後落下,許越的腳下便傳來了屬於高穎她們尋覓與渴望的震動。
這些震動,讓在場的幾乎所有人都再一次提起了心中的恐懼。
隻有一個人,許越,他還沒有受到這些的影響。
他甚至還頗為輕鬆地站起了身子,讓自己的視線貼在了王一玲那雙消失了瞳孔的雙眼上,詢問的聲音再一次傳來:“可是,在你的故事裏,我並沒有找到那個賜予你白色瞳孔的人的出現。
他是誰,又為你做了些什麽。”
聽到許越的問題,王一玲罕見的在原地呆愣了幾秒,她也沒有想到許越居然會這麽早向她問出這個問題。
但是,她還是笑了,隻是這一次的笑容裏,多了令人刺骨的深寒:“你要找到他嗎,我可以帶你去。”
說完,她便不再管桌前的眾人,轉身踏上了那十一階對鄭勇來說無比熟悉的樓梯。
“噔噔噔。”是緩慢的腳步在眾人耳邊回蕩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