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幻聽(二十)
一個人走在安靜的走廊裏,韓璃的心情是平靜的,卻也難掩其中的沉重。
從剛才在學校的門後與眾人分別後,韓璃就一個人來到了這裏,來尋找那些“死去”的人生前的蹤跡。
這的確很危險,卻是她主動要求的,因為所有人知道,這個時候除了她以外沒有人還有精力去這件事。
看著窗外的雨越下越大,韓璃知道這個世界已經陷入了某種類似詛咒的空間之中,在雨還沒有停下的那一刻,這件事還不會終結。
時間已經剩下不多了,孫毅至今都沒再出現,沒有人知道他準備幹什麽,但是時間拖得越久,危險便增加一分。
所以,她隻能這般做,為了讓這件事能盡早的結束,也為了許越和尹夕曦能夠安全與安心。
其實本來,尹夕曦是應該在此時和她一起的,但是王一玲向尹夕曦求救的原因還尚未可知,或許這樣做會給她帶來更多的危險。
而至於許越,他還需要在木屋中尋找答案。
隻是這份答案,看似就快要浮出水麵了,因為就連此時的韓璃,都隱隱猜到了一些。
她已經在這宿舍的走廊裏走了很久了,上樓、下樓、開門、關門,然後又按照記憶中的門牌再打開另一扇,最後心漸漸沉了下去。
因為所有的答案,都是相同的——那些空屋子裏再沒有了他們生活過的痕跡。
當然了,“他們”指的自然是那些曾與鄭勇上過同一堂解剖課的同學們。
是那七個人,包括王一玲在內的在那天晚上幾乎同時出現又離去的七個人。
在離開後的這段時間裏,韓璃曾細致的走過了他們每一個人的宿舍,但結果都是與王一玲相同的樣子。
東西還在,卻在看不見人生活過的痕跡,隻有灰塵在房間中積落。
鄭勇說的是對的,包括他在內,所有人都已經死了,所有人也都已經忘了。
他們就好像人們記憶中的遊魂,在死後仍然無意識地做著與生前相同的事情,從沒有人曾經發現過,也或許,如果沒有鄭勇的出現,改變也不知道要到什麽時候才會出現。
然而一旦改變了,就再難以回到從前的樣子,就像是現在一般。
而改變的後果,就讓所有人都無法接受,鄭勇是如此,齊木林好像也是如此。
隻是不知道,他在這其中扮演著什麽樣的角色。
不過這個問題應該很快就有答案了,因為此時的韓璃就在走去那裏的路上,等再轉個彎應該就到了。
很快的,就好像現在一樣。
“咚咚咚。”是敲門傳來的聲音。
隻是這聲音傳到了韓璃的耳朵裏,宛如對她的催命符。
“誰在那。”韓璃的心忽然便緊張了起來。
她已經在走廊裏走了很久,卻是第一次察覺到這裏還有其他人存在的痕跡,這裏早已經不是現實世界,怎麽可能會有人跑到這兒來。
“咚咚咚。”可是,敲門聲還在繼續著。
韓璃的腳步終於停了下來,慌張是沒有的,隻有本能在提醒著她危險,可是韓璃卻還是又一次邁開了腳步向聲音傳來出走去。
果然,聲音是從走廊的另一頭傳來的,當她從昏暗的走廊裏轉彎過去,愈發靠近的聲音和那個白色的身影就如此向她陳述著這個事實。
那白色的身影,是齊木林。
他就站在那扇好似塵封已久的木門跟前,手有節奏地敲擊出沉悶卻悠遠的聲響。
還是那身白色的運動服,一塵不染,沒有褶皺,卻還在從袖口不停地向下滴著水,是剛剛洗過的樣子。
它貼在齊木林的皮膚上,沉重、緊縛,讓人看著就感覺好像壓抑了他艱難的呼吸,可是對於韓璃眼中的齊木林來說,他卻好似根本沒有在乎這一點。
敲門聲還在繼續著,齊木林的手上是僵硬的動作,而臉上卻是迷茫的表情。
韓璃不知道發生了什麽,那個在鄭勇描述中類似的白影也沒有在這周圍出現過蹤影,但是任誰都能夠看出,齊木林的狀態好像是在被什麽東西控製著。
內心的緊張感越來越嚴重,但經過了不久的考慮,韓璃還是決定走上前去看看是什麽情況,隻是她才剛剛邁出腳步,齊木林敲門的動作卻停了下來。
這讓韓璃感覺到好奇,於是她又一次向齊木林的方向慢慢移動了腳步,然而就在這個時候,一個清脆的響聲卻又一次打斷了她——門開了。
是門鎖被人打開的聲音,內心瞬間湧起了強烈的恐懼,韓璃驀地停住了腳步,視線卻忍不住緊盯著向前看。
韓璃看到的,是齊木林仍舊沒有變化的表情,但是那扇木門卻緩緩地被人由裏拉開,門栓轉動的“嘎吱”音越發刺耳,可隨之的是一個青色的袖口在韓璃眼中閃過的場景。
這就是恐懼的答案麽,韓璃舉起自己的右手放到眼前,衣角是相同的模樣。
“我為什麽會在那。”
韓璃內心的疑問無比強烈,她好似是察覺到了什麽一般,又猛地抬起頭向那裏看去,然而這一次,眼前的場景卻又詭異的變化了。
窗外的雨聲並沒有停歇,可是在韓璃的視線裏,剛剛還存在在眼前的齊木林卻消失了,與之同時的,是空無一人的走廊,那衣角的主人也不見了蹤影。
那間宿舍的木門不知何時起已經封上了沾滿灰塵的封條,封條包裹著扶手,那間宿舍就好像從沒有被打開過的樣子。
這一幕讓韓璃幾乎已經完全失去了思考,好像是內心有著在催促著她的聲音,她遵從了,又快步的走到了那間宿舍的門口,也不再多想什麽,直接便撕掉了封條,然後是推門而入的聲音。
緊接著,走廊裏又恢複了寂靜。
……
“喝點什麽。”不去管吳可欣那張被嚇得有些蒼白的臉,王一玲笑著對眾人問道。
“熱水吧,有些冷。”許越也不假思索地回答,仿佛已經忘記了王一玲已經死亡的事實。
王一玲笑笑,她數了數圍在桌子旁的五個人,然後轉身便從木屋的廚房裏拿來了五個幹淨的被子,看樣子是剛剛才衝洗過的,上麵都是些水。
熱水很快就燒好了,似乎是了解尹夕曦和鄭勇的生活習慣,王一玲還順手從一旁拿來了幾袋速溶咖啡放在了他倆的麵前,那樣子,就宛如她便是這木屋的主人。
隻是,等到許越把被子放到了嘴邊,才發覺杯子中的水仍舊是冰涼的。
他卻沒有在意,直接將杯中的水一飲而盡。
鄭勇和尹夕曦看著許越的樣子,自然是已經明白了什麽,他們將速溶咖啡倒進了被子裏,任由其微小的顆粒仍舊在水麵上漂浮著,等到飲進了口中,味道也依舊很嗆。
他們兩個隻能盡量裝作一副無事發生的模樣,房間裏的溫度卻還是無法讓他們的身體感覺到溫暖,手有些顫抖,被子放在了桌子上,傳來的是並不穩定的聲音。
可就是這聲音,似乎引起了王一玲的不滿。
她猛然間將身體伏在了桌麵上,雙眼中的瞳孔迅速地就已經消失了,眾人能夠感覺到的是她那冰冷的視線。
然後,是突兀地如同在吳可欣和黃誌和耳邊響起的聲音:“你們兩個為什麽不喝。”
這聲音就印在他們的心裏,黃誌和猛然間感覺自己的心猛地跳動了一下,然後他的手便不停控製的拿起了桌上的水杯,然後一飲而盡,可嘴邊殘留著的,卻是濃重的血腥味。
而另一旁,是鄭勇看到的那熟悉的令他恐懼的青黑色的身影,耳邊也是相同的聲音:“不是你告訴我,應該加糖的麽,你為什麽不加。”
然後,汗水,還有冰冷的觸感,便從鄭勇強裝著鎮定地身體上越發深刻。
隻有許越看似還保持著冷靜的想法,他平靜地又端起了一旁被王一玲放在地上的水壺給自己續上了一杯,接著才問道:“這木屋裏的其他人呢。”
聲音在這精致的木屋中回蕩著,許越的話讓眾人如臨大赦,可是才稍稍放鬆了自己的身體,王一玲那聲音卻又一次回蕩在了他們的耳邊,隻是這一次,那語氣好似是在畏縮的什麽:
“能聽我講個故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