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以道之名（二十二）
午夜，從來都是一個安靜得讓人心生恐懼的時候，更何況在這個不屬於現實世界的地方。
就像是許越和尹夕曦無法再看到校門口那些本算不上冷清的人們一般，在這個校園裏，幾乎所有與這件事有關聯的人們都已經被隔離在了這個詭異的地方，等待各自命運的最後來臨。
這，也是許越此時才來到這裏的原因。
當然這也同樣是周君涵想要的。
他們三人就站在走廊裏，沒有人知道此時的他們應該怎麽辦，許越也在等，他能察覺到在遠處屬於韓璃那獨特的氣息正在走廊裏尋找著什麽，可是許越卻沒有去找她，因為還不是時候。
而對於這些，鄭勇自然也能夠清晰的感到，雖然他沒有許越這般深厚的精神力，但對於他來說，這種事反而更簡單，也是因此，他才變得更加緊張。
他的這份緊張被尹夕曦看在了眼裏，由於力量的限製，尹夕曦雖然還無法察覺到什麽，但是很快的，她還是看到了走廊的拐角處一個黑色高大身影慢慢出現，並向他們走來。
那是一個沒有臉孔的人。
他很高大，高大得甚至已經快要接近走廊的天花板，可是步子踩在地麵上卻連最輕微的聲音都沒有。
尹夕曦心中慢慢浮起了一絲恐懼，她終於看見了這個於詛咒源頭中出現的生物，但不了解的是，為什麽他的臉會在如此的黑暗中亦能夠清晰地印在她的眼睛裏。
這就是魂魘，一種托生於罪之靈魂的生物。
他不需要外貌，也不需要身體，他所浮現出的形態永遠都隻是人們內心深處所希望看到的樣子。
曾有人說那是人們所恐懼的真相，但是為何在所有人的眼中他又幾乎是相同的模樣？
可惜，這個原因不會有人知道了。
“你那晚見到的應該就是他吧。”看著那個想自己越來越靠近的身影，許越莫名地笑了笑對身旁的鄭勇說著，然後又不等他回答便直接棲身走上前去，站在了魂魘的身前與他對視著。
他想要知道這是什麽生物，更想要知道，他身上的黑暗從何而來。
盡管在那張臉上許越看不到有五官的存在，但是許越能感受到他的視線就在空氣中與自己接觸，很快的，靈魂被窺視的感覺也愈發明顯。
許越也不知是輕鬆還是自嘲地笑，窺視自己的靈魂，是因為察覺到了自己靈魂中的黑暗麽？
他也不知道眼前的生物究竟是什麽，但是他有自信，靈魂已經被分裂的他，又怎麽可能被發現什麽弱點。
果然，那種感覺很快就褪去了，連那張虛無的臉上都不禁浮起了一個類似疑惑的模樣，許越無奈的搖了搖頭，想要開口問，可就在他的手剛剛抬起的瞬間，腦海中卻突然湧出了數以千計的畫麵。
許越眼前的場景變了，那是一片無邊無際的廣闊場景，腳下的好像是虛無卻又真實存在的一個地方，好多年了，這許越難得感受到了一絲害怕，可他的思維依舊清晰，他有預感，有什麽東西就快要出現在自己的眼前。
果然，不知從何處突然浮現出了一絲光亮，接著很快的就籠罩在了許越的身邊，星辰出現在他的眼中，又是那些已經看了不知多少次的演景從自己的身前湧現，然而這一次，卻再難感受到任何生命的氣息。
一切都是死氣沉沉的。
“到底，哪一個才是我看到的幻想。”感受到眼前的完全真實的景象，許越也終於不禁有了懷疑。
然而，讓他更加驚訝的還在後麵。
就像曾經發生過的無數次一般，演景很快就過去了，但是身體的分散與重聚卻久久都沒有發生，許越仍舊站在那個不知名的地方，眼前剩下的，是終於讓他勾起內心恐懼的畫麵。
那是被他隱藏在內心深處的畫麵，已經不知道被深埋了多少年。
所有人都死了，那些曾經與他在相同任務裏的死在異鄉的人們，有很久之前的，還有那些還沒有被完全掩埋在記憶中的。
他們或許是死在許越的麵前，或者是與許越見過的最後一麵，然而他們最終都消失在了許越的生活之中，隻留存在了記憶的最深處。
那些畫麵就在許越的眼前閃過，轉瞬即逝，可許越卻好似能夠聽到他們在生命消逝之時留下的最後的聲音。
隻是這一切，很難再讓他產生太大的波動了，因為他已經看慣了別離。
他的心忽的就平靜了，他的記性確實不好，但有些事卻永遠也難以抹去。
許越的臉上再看不到什麽表情，他隻是平靜地說：“原來，他們始終是我最不願意麵對的恐懼。”
於是，畫麵停了下來，停在了一個許越始終也想不起任何相關的畫麵上。
那是他自己。
“不，你恐懼的是我。”
畫麵中，“許越”就好像能看到這個有些疑惑的長發男子一般，他在微笑著說，明明是調侃著的語氣卻讓許越毛骨悚然。
一種詭異的感覺從許越的心底浮起，他是在害怕，但更多的，是疑惑在自己的腦海中找不到任何關於“他”的存在。
“你果然已經忘了我。”見許越沒什麽反應，“他”又一次說道：“介紹一下，我即是曾經的你。”
可是這一次，許越臉上的疑惑更重了，他盡力想要回想起眼前的這個自稱是他的人，然而卻找不到一絲一毫的答案。
“我是什麽時候將你分裂出去的。”不知過了多久，許越才終於慢慢地說出了這句話。
“果然，你還是猜得到。”他笑了笑，可是卻並沒有給出明確的時間：“上千年了，久到讓所有人都忘記了我，可是這不就是我們想要的麽。”
許越並沒有聽懂，但是也已經有了大致的猜想：“你在哪。”許越又問著。
然而，就在許越的這一個問題問出的那一刻，他身邊的場景卻又一次變得黑暗起來，光芒倏爾便金屬褪去了，隻剩下冥冥中一個模糊的聲音好似傳到了許越的耳朵中——很快，你就會找到我了。
“看來師父口中的人也不過如此。”當意識回歸之後，這是許越聽到的第一句話。
那是一個很沙啞的女聲，就好像是骨頭在摩擦出的一般，許越這才發覺不知是何時竟已經閉上了自己的眼睛，他睜開眼看去，卻發現是一個滿身斑跡的女人就站在自己的身前。
那是屍斑。
尹夕曦和鄭勇早已經失去了意識，就靠在走廊的牆壁上，可是卻並沒有遭受到什麽危險。
來的人自然就是周君涵，魂魘的身體已經化為了碎片，在地麵上散落著，隻留下了斑駁的痕跡。
而周君涵的出現，恰恰證明了許越的猜想。
曹鵬痛苦的靈魂就跟在周君涵的身後，還有其他的那些已經死去的人，他們的表情痛苦著，卻隻能任由自己的靈魂被周君涵所吸收，除了曹鵬以外，幾乎所有的都已經變得越發稀薄。
此時的時間已經馬上接近淩晨一點，許越本來隻是在平靜地看著周君涵，也看不出自己有什麽情緒，可是卻又在精神力釋放出去之後，變成了一副頹廢的樣子。
許越無奈的笑著搖搖頭，不再去管周君涵對他的敵意，隻是彎下腰檢查了一下尹夕曦和鄭勇的身體，然後便輕鬆地坐在了微風習習的窗台上，閉上眼睛思考起剛剛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
然而這一幕卻讓周君涵感覺自己受到了無視：“你在看不起我麽。”她冷冷地說著，眨眼間便提起了某種不為人知的力量準備向許越襲來，然而就當這股力量濃鬱到一定程度之後，她卻突然停下了自己的動作。
黑暗無法阻隔周君涵的視線，她隻看到許越仍舊閉著眼睛，卻向她比出了一個噤聲的手勢，然後才聽到許越說道：“噓，別急，你要對付的人不是我，還是把你那弱小的力量對付你身後的那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