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視線（十四）
痛感最終還是依稀從尹夕曦的胸口傳來，隻是她依舊沒有能夠睜開眼睛，隻有匕首反射出的月光將她的臉龐清晰地映照在了房間裏，還有的是那些難以注意到的微弱的燭火燃著的光。
木床上依舊沒有溫暖起來的跡象，尹虹就跪坐在尹夕曦的身旁，她的手很穩，就像是上次一樣，輕輕地將匕首的鋒刃在姐姐的胸口劃出光滑的切口，血液也就這樣慢慢流了出來。
是冰涼的，沒有一絲溫度。
尹虹舔了舔手指，是熟悉的味道，所以關於其他的，她便不在乎了，她想要的僅僅是姐姐胸口中仍在跳動著的心髒而已。
於是，她的手又慢慢地動，輕輕的動，是很熟練的動作。
風再也沒有吹起來的痕跡，灰色的窗簾卻依舊在搖擺著，模糊中好像依稀能夠看出在上麵三個人的影子。
並不是錯覺。
房間裏的燭火很暗，是尹虹剛剛特意為姐姐點上的，她知道姐姐喜歡這些，因為它們有溫度，所以即便如今的她對其多有厭惡，還是將它們點燃了。
目的很簡單，隻是希望姐姐醒來時能感受到房間裏不再那麽死氣沉沉而已。
雖然，她們早都已經死了。
雖然，她們的眼神很久沒有再有過熟悉的神韻。
可也正式因為如此，才更沒有人能夠再將她們分開。
想到這，尹虹開心地笑，手上的動作也跟著快了起來。
血管被一根根地切開，“她”說的的確沒錯，尹虹已經很熟練了，所以這麽簡單的過程隻用了幾分鍾，在尹夕曦還在平穩地呼吸的時候，那顆心髒就已經被取了出來，捧在了尹虹的手心。
血液這時才從床上蔓延開來，又流在了地上，將丟棄在地板上的衣服染成鮮紅，也浸沒了那朵盛開的花兒。
尹虹這時終於才露出了一個滿足的表情，手中的心髒還在有規律地跳動著，是鮮活的樣子，也是她從曾經擁有時的樣子。
隻是尹虹還有有些不舍，她太喜歡自己胸膛裏那顆隻包含著冷漠的心髒了，甚至不舍得再將它還回去。
於是她仰起頭，閉上眼睛，感受著它留在自己身體裏的最後一次跳動。
可是，那畢竟是屬於姐姐的東西，她不應該奪走。
所以，她又舉起了手，將手中跳動的心放在了自己的唇間。
然而就在這一刻，她卻再也無法將其吞下。
“你們隻能屬於我。”熟悉聲音在尹虹的耳邊響起，是她自己在說話，音色卻是不同的樣子。
尹虹這時才終於皺起了眉頭，她的手僵住了，甚至整個身體都被支配著，然而她還是能聽出，那是屬於胡小穎的聲音，那個肮髒的、令她厭惡的聲音。
隻是尹虹並沒有意外，其實從她的身體變化的那時候起，她就已經預料到會出現這種情況，一切都隻是因為她曾經吃下去的那塊肉而已。
可也如果不是沒有那塊肉，她的靈魂也不會這麽早的回歸。
她隻是靜靜地杵在那，當她的眼神又一次落在尹夕曦身上的時候，身體中的某個靈魂便被壓製了。
那是個孤苦弱小且可憐的靈魂，在尹虹沉睡的那段時間裏，她似乎真的把自己當做是了尹虹本人，甚至替代她成為了胡小穎眼中的目標。
尹虹或許該感謝她，不過她並沒有這麽做，畢竟她也同樣是個冷漠的人。
所以，胡小穎才能夠繼續在尹虹的耳邊訴說著那些魅惑的話語。
“你很想取代她吧，你也曾厭惡過她吧，那就把那顆心還給我，我向你許諾，這樣你就能永遠地擁有那顆冷漠的心了。”
聲音籠繞在耳邊，又傳進了心裏，胡小穎終究是從尹虹的身體裏出來了，蒼白的臉頰就貼在尹虹的耳邊，是冰冷的觸感。
可是尹虹卻沒有回答，她皺著眉頭，並不是因為受到了胡小穎的蠱惑，而是就在她的身旁，她聽到了傳來的另一個心跳聲，就在姐姐的位置。
她輕輕地揮了揮手，胡小穎的身影便在她的眼前消散了，可這時，就連她也忍不住想要驚叫起來，因為此時就在尹夕曦的胸膛裏，竟忽然又生長出了一顆心。
一顆她從沒有見過的心。
尹夕曦的血管漸漸地凝結了，扭成了一團，相互連接著，而那顆剛剛生長出來的心，就在血管的連接處鮮活地跳動著。
尹虹不敢相信，她隻能慢慢俯下身仔細地感受著，臉色也終於在這時發生變化。
在那具身體裏的，早已經不再是她熟悉的靈魂，而是屬於一個充滿汙穢的、陌生的人。
她不敢相信，也不願意相信，但還是扔掉了手中的那顆心，又一次在月光下舉起了手中的刀，可就在這時，尹夕曦的眼睜開了。
她沒有說話，眼神裏盡是清明。
才輕輕撥開了尹虹放在自己身前的手，匕首便輕易地掉在地上，掉在漫地的殷紅之中，又一次染上了血跡。
尹夕曦的表情是感傷的，也是可悲的，她隻是安靜地拉開了身後的櫃子，從裏麵又拿出了一件衣服穿在了身上，等到將臉轉到了尹虹所看不見的地方，她才輕輕地說道：“她讓你不要再去找她。”
尹夕曦的聲音很低，但還是傳進了尹虹的耳朵裏，她的語氣盡量平穩著，臉上的表情自然因為被遮擋的視線無法被尹虹看到。
隻是聽到這話，尹虹的臉卻突然變得扭曲了起來，紅色的手印瞬間便從她的脖子上出現，風又猛地吹起來了，吹開了尹夕曦屋子裏的房門，在月光的照耀下，將尹虹屋裏的景象也照在了她們的眼中。
胡小穎就站在那裏，殘存的身體上是不知被淩遲過多少次的血痕，頭顱已經不見了，隻有心跳聲在“砰砰”地跳動著。
房間裏的溫度忽而便降了下來，地上的血液也瞬間就凝固了，她就站在那裏，才堪堪邁出步伐。
“噠…噠…噠…”
是清脆的腳步聲，就好像敲擊在人們的心裏，讓恐懼感越來越深刻。
她的步子很慢，隻是認準了尹虹的方向，才一步步向這裏走來。
可看著這一幕，尹虹終究是暈了過去。
意識也很快就消散了。
尹夕曦歎了口氣，或許是受到她的影響吧，她心中的恐懼已經淡的幾乎不見了。她隻是又翻出了手機，上麵的電量隻剩下了最後的百分之三，但隻看時間的話還是很充裕的。
“兩點了，還剩最後三個小時。”尹夕曦淡淡地說，然後又費力地將尹虹抱在了懷中，趁著胡小穎屍體的行動還很僵硬，她便又一次踏上了歸途。
……
時間再一次回到淩晨1點半左右，韓璃就這樣顫抖著站在浴室中，對麵的，是仍在浴缸中跳動著的鮮活的心髒。
血液本早就在浴缸的塞子被拔掉後便放幹了，可是就在那顆心髒上，血仍舊在湧動著向外流，在這粉紅色的燈光下增添了一份腥紅之感。
韓璃在恐懼，她不懂，在她的記憶裏，她明明隻是帶回來了一塊隨意挑選的煮熟了的肉，可為什麽，如今竟變成了一顆鮮活的心髒。
而那顆心髒此時仿佛就在盯著她，也連同她身後的眼神。
致命的危險感越來越重了，韓璃顫抖著僵在原地，不知道該如何作為，然而就在這個時候，又有熟悉的敲門聲突然傳到了屋子裏。
“咚咚…咚咚…”
韓璃猛地將頭轉向了門口的方向，她感覺到了，她能感覺得到，就在門外，一定就是那個視線的主人。
燈光開始閃爍，韓璃又一次動了起來，她的腳踏在地麵的瓷磚上，傳來的是清脆的響聲，可是此時，她卻已經再也沒有心思去害怕這些了。
聲音越來越急促，是心跳聲，也是腳步聲，韓璃就這樣慢慢將手搭在了屋子的門把手上，身子卻貼在了大門，透過貓眼向走廊裏看去。
可是，走廊裏沒人。
一絲詭異浮上了韓璃的心頭，敲門聲還在繼續著，她甚至能感受到上麵傳來的震動，可是她卻根本無法找到那人的位置。
她想要放棄了，可是突然，一隻眼就這麽憑空出現在了她的視線中。
她們在對視著，黑暗並沒有阻隔住韓璃的視線，她看得到那詭異恐怖的視線，也感受得到那隻眼睛正緊緊地盯著她，就好像和她身後的是相同的一般。
對了，身後！
韓璃這才猛地想要轉過身去，然而就在這時，一股腐爛的味道卻慢慢傳到了韓璃的口鼻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