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泡沫的旅行（二）

  後來，她又離開了，隻是把傘留給了我。


  那把青色的傘。


  隻是，我再沒有打開過它。


  下雨的時候，我又躲在了屋簷下，心中是還有期待的，期待她能夠再來，隻是看了看手中的傘，期待便慢慢消散了。


  我又開始害怕陽光，害怕水，身上依舊是透明的，想了很久，還是又邁開了步子。


  我開始下意識地遠離人群，天亮時便在陰暗處休息，等到月亮再掛到天上時，才安靜地沿著月光出發，夜複一夜。


  我也不知道我走了有多久，走了有多遠，隻是雪早已經化了，草木們才剛剛發芽便又匆匆到了落葉枯黃的時候，寒冷又漸漸吹來。


  隻是任誰都擋不住時間的流沙將人慢慢淹沒，那些逝去了的顏色，又慢慢回到了我身上，紅的、黃的、青的、還有灰的。


  我漸漸放下了曾經那些好奇的情緒，我也曾對人問，你見過我的心麽，可是久了也就放棄了。


  沉默是一件讓人悲傷的東西，我很孤獨，曾經的人再也沒有出現在我的眼前。


  我不再懼怕陽光，隻是也不對它再有任何的向往。


  那些呼喚聲越來越清晰，看向遠方的時候是如此，閉上眼睛的時候亦然。


  於是，我的心中漸漸隻剩下了失望。


  我並不急著去尋找那些聲音的主人，也不恐懼它們，隻是兀自安靜地走著，腳步很輕，抬起來很重。


  也不知過了多久，身上的顏色又慢慢地變了，從純潔到斑斕，又從斑斕變得黯淡，我看是漸漸明白了為什麽那些人總是匆匆地一副樣子，我嘲諷著笑，很快笑容又僵住了。


  那一年的雨水總是很多，也下的很大，那把青色的雨傘我隻打開過一次，很快便又被我提在了手中。


  我看見了很多事情，也明白了很多事情，淚也就這樣從我的眼角滑落，很快又混進了雨滴裏，分不出應該是哪一顆。


  我也不再害怕雨水，任它們拍打在我的身上，隻是抬起頭，才發現他們又恐懼著避開了。


  我笑笑，身上的顏色更黯淡了些。


  隻是出奇地，我竟不知為何想著讓自己變成它們的樣子，所以我跳進了湖裏。


  睜開眼，魚兒卻四散而逃。


  那些顏色卻依舊未曾改變。


  後來的很長一段時間裏，那些顏色都沒有再變過，我很累，卻再也睡不去了。


  風漸漸停了下來，葉卻還在搖擺著，偶爾傳來“沙沙”的聲音，我在路上走著，卻不覺中停下了腳步。


  熟悉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我久違的有些興奮，快步向那裏跑去，可當我看到那足以被稱作親切的畫麵時，腳步卻停了下來。


  長椅上坐著的那個鬢發斑白的男人，還有斑斕的他。


  我能看到興奮的光芒，從他的眼角裏。


  他的顏色不多，卻閃爍著美麗的光暈，那些星也映在他的身上，背後，是月光穿過後著的波紋。


  “你看，我變成了和你差不多的樣子。”他拍著他的肩，興奮地說著，我能聽見。


  似乎還想要向他講述那些來時的風景，可是慢慢地，眼申又變成了慌亂的樣子。


  男人看著他，嘴角是難以看清的微笑，然後低下頭，又閉上了眼睛。


  他便在他身邊坐了下來。


  隻是這一次，男人再沒有醒過來，隻剩下泛黃的背包還留在長椅上。


  我默默地看著他，久了，才走過去，坐到了他的身邊。


  “把你的顏色給我吧。”我對他說。


  他抬起頭，有些不解，隻是看著他身上仍然斑斕著的顏色，希望他們永遠不要黯淡。


  他站起身子，我便在他的對麵，我看著他，眼神盡是些懷念，然後又輕輕穿過他他身體。


  我的顏色不見了，他的也是，隻是不同的是，他又變成了透明的樣子，而我卻隻剩下一抹灰色，讓人倦了，欲眠。


  他又慢慢閉上了眼睛，我卻不願離開。


  手中青色的傘又被我慢慢撐開，我向周圍看去，心中還是希望著，她是不是也在這。


  隻是，希望很快就消失了，她再也沒有出現。


  “你的傘，還給你。”我大喊著，周圍也沒有人回應。


  我不知道她是沒有再來，還是隻是不願意再出現在我的眼前，隻是等到天快亮時，我離開了，傘被我放在了長椅上，他被我放在了草叢裏。


  他應該希望自己就留在那吧，我這樣猜測著那個男人。


  然後又帶上了他那已經泛黃的背包，向遠處離開了。


  我想去


  海邊看看，看看他們被風揚起的模樣，我這樣想著，便又出發了。


  隻是這一次，我走在了陽光下。


  我不再在乎我走了有多遠，也不在乎走了有多久，隻知道風又漸漸大了起來，吹在我身上，很舒服。


  再也沒有雨下來過，我聽著耳畔的呼喚聲，視野漸漸開闊了起來。


  是海。


  陽光刺進我的眼，我沒有躲避，依舊向天空中看，海鳥在飛著，從海麵上略過，從我的頭頂略過。


  我向前走，踩在沙灘上，將手放在了海浪裏，很舒服，身上的顏色也漸漸鮮豔了起來。


  我站起身子，閉上眼睛，麵朝著大海，張開雙臂，向天空仰望著，陽光便照在了我的身上。


  身體也慢慢消散，逐漸消失在了空氣中。


  我笑了，是溫柔的，睜開雙眼，她就在我的身後向我走來。


  “好久不見。”我輕輕地說。


  這是我最後的聲音。


  ……


  韓璃站在沙灘上，她隻是沉默著。


  她不知道這裏是一個什麽樣的世界，隻是三天而已，她卻好像看見了仿佛許多人的一生，也包括她自己。


  雲漸漸聚集了起來，風卻越吹越大，看著他遠去天空的身影，更遠的地方，仿佛在閃爍著電光。


  隻剩下海鳥還沒有離去了，它們孤獨著，在天邊才偶爾傳來一聲明亮的悲鳴，也不知是在紀念著誰，然後又消失在了黑暗的雲層之中。


  於是，雨就這樣傾盆而下。


  韓璃依舊站在海邊，身上的依舊是抹白色的長衫，手中的也還是青色的傘。


  她閉上眼，耳邊的呼喚聲便越發的清晰，睜開眼，他們便在天上向韓璃喜悅著呼喊。


  連海浪，還想也在呐喊著。


  可是，韓璃卻笑不出來。


  於是，雨下得更大了。


  韓璃就這樣在海邊站了很久，久到天上的烏雲散去，久到陽光從另一側的天空照射在海麵上。


  她把傘繼續撐著，眼角還有著淡淡的淚痕，久了，才邁起安靜的步伐走到了海浪前。


  衫腳已經濕了，韓璃卻蹲下了身子，看著海浪裏被擊打而出的泡沫，她才溫柔地對某一個說道：

  “跟我走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