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2章 遵從內心
“緣何需等待‘水師大船’?”右領軍衛中郎將薛仁貴突然問出了一個旁人沒有注意到的事情。
“薛將軍有所不知,一艘‘兩千料大船’,可一次裝運五千軍卒及所需全部軍械與糧食,由於‘廣州造船作坊’一次性建造兩艘,故出海一次,可同時運送兩地‘軍堡’所需人員、軍需。”謝岩知道許恢不大清楚“兩千料大船”實際裝載量,便接過話道。
“此話當真?”薛仁貴眼睛一亮,有些不淡定地問。
謝岩緩緩點了點頭,接著道:“吾明白許先生意思,然各項軍械、器具儲備,並不足以支撐兩地‘軍堡’,故此事不易。”
大約是擔心旁人聽不明白,謝岩進一步解釋道:“鄉裏存留全套單兵軍械,已不足千,‘兵部’庫存去年換裝‘羽林左衛成都府部’,想來也所剩無幾。按許先生‘軍略’,兩地一萬精銳之裝備,實無法備齊,除非‘羽林左衛’全員出戰。”
“此乃‘國戰’,有何不可?”大將軍契苾何力問道。
“自然不可。”李績微一搖首,道:“天下安定,遠勝一場戰事,‘羽林左衛’能夠出動三千將士,以是極致。”
“英公所言極是。”高遠主持“兵部”日常事務,深知“羽林左衛分駐各州”之意義,旁的不說,單就應付一些小規模地方“叛亂”,就已經為朝廷節省大筆開支,更勿論其他,因此,他簡單闡述了幾件“小事”之後,道:“為天下安寧計,斷無全員出戰可能。”
“可三千人馬,太少了。”大將軍契苾何力悵然若失地歎道。
“當真僅三千兵馬?”李績忽然問了一句,其麵無表情,似是自言自語,唯眼角一抹餘光暼向謝岩。
謝岩狀若未覺,毫無反應。
這間房屋裏的人,除了徐有功是個頗為稚嫩“學子”外,其他人,那可都是“人精”!李績的“小動作”,均看在眼裏,隻是有些不明究裏罷了。
不過,蘇定方倒是很快想起昔日“馮寶帶兵一事”,旋即明白了李績話意——“衛崗鄉”那些普通“府兵”,乃至所謂“施工隊”,其實都堪大用,決計不比“羽林左衛”差多少。
可問題是,在沒有皇帝陛下詔令的情況下,隻怕沒有人能夠調動。
“如若……”蘇定方似乎想到什麽,抬眼看了一下李績。
李績卻是依舊毫無表情,唯片刻後,微不可查地點了一下頭。
蘇定方瞬間秒懂,那位以“老狐狸”著稱的“英國公”李績,在“這件事”上,多是與自己想一塊去了。
謝岩並不關心李績他們想到了什麽,畢竟穿越千年來到大唐,又坐在如今的位置上,有些事,根本不容回避,見招拆招,坦然麵對才是最好。
接下來,幾位大將軍們,又分別問了些細節,許恢、徐有功二人,知無不言……
直至,吳成進屋回稟:“一切已然準備就緒。”
謝岩旋即起身,“邀”眾人前往“學堂”西北角一處空地,去再次體驗“粉塵爆炸”之威力。
與謝岩猜測的情形大致相同,大將軍們最在意的還是“火藥軍事用途”,雖然嘴上沒多說,熾熱眼神說明一切。
期間,謝岩尋機與王伏勝小敘幾句,從而得知,契苾何力、梁建方、薛仁貴三人奉“詔”回朝,所為正是“用兵遼東”。至於來學堂,那是李績提出,蘇定方附和的結果。而王伏勝隨行,僅僅充當皇帝“耳目”,是以從不多言。
謝岩原本打算於“馮府”宴請李績等人,哪知還未及提出,李績則表示與高遠同去拜訪李淳風,以確定明日“元德觀”之行;而王伏勝、薛仁貴、契苾何力和梁建方四人,均各自有事,需要即刻回城,唯有蘇定方一人無事。
於是,謝岩在“官衙食堂”裏,單獨置辦一桌酒宴,以宴請大將軍蘇定方。
席間,蘇定方主動問及:“不知貴鄉能戰之兵,幾何?”
謝岩也不隱瞞,直接道:“精壯戰兵千餘,老兵不足三百。”
“若算上輔兵,可有兩千之數?”
“很難,至多千五。”謝岩跟著問道:“蘇公以為,‘速決’成否?”
蘇定方微微頷首,隨即言道:“有‘水師’坐鎮海上,兵員、軍械、糧草不缺,何愁其他?”
謝岩聽得很是有些意外,他怎麽都想不到,蘇定方居然能夠明白“水師”作為“基地”的作用,這也許就是曆史名將的風采吧!
接下來,他們沒有再說起“遼東軍略”一事,而是將話題轉至學堂。
謝岩看得出來,蘇定方對“學堂”非常感興趣,尤其是“軍事院”,故不免詳細說之……
當晚,蘇定方居於“客館”,並於次日一早,自行離去。待謝岩得知消息時,已來不及相送。
更加意外的是,謝岩前往“元德觀”,人還沒走進大門,卻見有一仆役模樣的人過來喚道:“謝縣子,家主人有請。”
謝岩還未及詳問,又聽不遠處有人喚道:“警官,請近前一敘。”
謝岩循聲望去,見一輛馬車側麵窗簾後,露出高遠的麵容。
“高侍郎,汝這是……”
“警官且請上車。”
謝岩按耐心頭不解,登上馬車。
“起步,回城。”高遠先吩咐一句,然後再道:“英公與李太史已然先行,吾留下代英公相問:‘水師’能否如期完成陛下期許?”
“七成。”謝岩可不敢把話說的太滿,給了一個大致說法。
“鄉裏兩千精銳,可否?”高遠再問。
“很難,千五之數矣。”謝岩回答也很幹脆。
高原緩緩點了點頭,沉默片刻後,道:“上意已決,唯方略未定爾,故相召大將軍商議。數日內當有定數。英公以為,‘速決’、‘徐圖’皆良策,唯精銳戰力以定最終。”
“英公之意……”謝岩沉吟一下,道:“莫非,有意‘速決’乎?”
高遠沒有回答,僅僅微微點首,而後言道:“事關軍機,慎言。”
“吾知矣。”謝岩應道,心裏卻想:“難道說,自己又得出征?”
正當謝岩暗自思量之際,高遠突然話風一轉,道:“昨日晚宴,李太史談及一樁與警官相關之趣事,曰:姻緣自定,不可違之。英公以為,家事不平,何以論天下事,不知警官意下如何?”
高遠說得隱晦,謝岩也能話中所指。
然,未及開口,高遠又道:“尊夫人既去,小郎君年幼,賀蘭娘子常居貴府,可謂情意深重。老夫以為,警官莫負,善也。”
要說賀蘭敏月的情意,謝岩那是心知肚明。之所以一直沒有去觸碰那份情感,其實根源還是在馮寶身上。
謝岩總覺得,在“許爰亡故”這件事上沒有和馮寶當麵說清楚以前,再度“婚娶”,有違二人兄弟情義,所以一直將那份感情深埋於心中。如今,在那個李涵石有意無意的“宣揚”下,很多人都知道了。
換句話說,不管有沒有那個意思,作為當事人之一,且身為男子的謝岩,都必須“站出來”給一個明確的說法,這事,哪怕在後世,也同樣需要一個結果!
“吾——有些時日未曾見到……”
“嗬嗬,無妨!”高遠眼見謝岩半晌道出一句無頭無尾的話,不禁輕笑出聲,道:“有道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警官之意既明,老夫自會妥善安排。”
“唉……”謝岩暗自輕歎,未多表示。
縱然穿越千年,本質上謝岩依然是一個普通年輕男子,有情有愛,乃人之天性。
原本總是擔心,跨時空穿越,會給自己身體帶來不可逆的某些傷害,所以謝岩一直對於成家立室,心有畏懼。
可是如今,事實早已證明,“穿越”本身,似乎未見影響。那麽,過上一個正常人的生活,那也就成了應該而且必須的事情。
美麗、活潑的賀蘭敏月,其實早已在不知不覺中,走進謝岩內心。原本他或許在有意無意之間,回避、閃躲,然李涵石一語道出所謂“機緣”,令其不得不正視自己內心。
高遠一番話,與其說是關心,倒不如理解成是一種“提示”。
他知道,在古代王朝,孤身一人其實很難真正成功!上到皇帝,下至家臣,都不願意看到如此局麵,前者是因為“掣肘”和“製約”,後者是源於“希望”。
因此,不論從自身出發,還是從其他方麵考量,謝岩都沒有理由拒絕高遠“好意”,或許,遵從自己的內心,是唯一正確選擇!
“衛崗鄉”通往“洛陽”的官道上,謝岩目送高遠離去,而後獨立於路旁,久久不曾移動身形,無法知其在想些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