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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1章 賀臨石

  數日後,幾十條戰船載著一千“勳貴甲兵”,浩浩蕩蕩地離開“水師廣州營地”。


  ??若是有人在旁,一定會發現,每艘船上的人都不多,如果按照滿載的標準來看,至少有十餘艘屬於“空船”。


  ??“馮兄,李統領他們此行是否過於冒險?”賀蘭敏之搖著蒲扇走進大帳道。


  ??“戰事啟,傷亡在所難免,況乘舟乎?‘勳貴甲兵’亦有操練多時,雖稱不上熟識水性,卻也遠勝初始,此次出海遠行,權當海上操練,縱有些許傷亡也好過他日於海上作戰。”馮寶說完再問道:“王公公怎沒一起前來?”


  ??“王公公閑來無事,與令高足同赴城內采買去了。”賀蘭敏之說著話,走到馮寶近前,見其執炭筆在案幾上寫畫,不免好奇地多看兩眼,而後又道:“馮兄所畫何物?”


  ??“煤油燈。”馮寶頭也不抬地繼續道:“先弄些出來試試,也不知成不成。”


  ??賀蘭敏之哪裏知道,馮寶所說“煤油燈”其實是現有“油燈”的“改良版”,隻不過是偶然想起鄉裏運來的物資裏有“煤油”,想拿出來試用一下的結果,純粹是在無聊情況下,給自己找點事幹而已。


  ??“少郎君怎不進城玩耍?大營我一人留守足矣。”馮寶隨口一問道。


  ??“城裏夜夜笙歌,累啊。”


  ??“嗬,少郎君也有‘累’時?難得難得,不過依我之見,怕是送禮者眾,不勝其煩矣。”馮寶放下筆,笑盈盈地說道。


  ??“可不是嘛。”賀蘭敏之說著話,同時席地坐於馮寶對麵,又道:“曾家給了兩座宅院,吾替馮兄收下一處,黃、張、許各家的禮物都在其中。”


  ??“少郎君,無功不受祿啊。”馮寶貌似提醒地道。


  ??“無妨。”賀蘭敏之渾不在意地道:“皆是俗物,不值一提。”


  ??馮寶無言地搖了搖頭,沒再多說什麽,其實他也知道,在大唐,商賈或世家大族給官員送禮,要麽算“投獻”,要麽算“禮尚往來”,反正和“行賄受賄”不相幹,當然,那是明麵上的說法,真到了“查處”的時候,最後如何定性,全在皇帝一念之間。


  ??“那幫家夥想要什麽?”馮寶可不覺得別人會無緣無故的給自己送錢,所以問了出來。


  ??“兩千料大船,他們也想訂一艘。”


  ??“怎麽,那幫家夥意欲湊份子出海?”馮寶微笑地說道:“莫非少郎君透露了消息?”


  ??“酒喝多了,無意中言及李統領一行。”


  ??朝中“勳貴”出錢出人的舉動,原本也瞞不住人,所以馮寶根本也不在意這事兒,隻不過他奇怪的是,“廣州”各大家族,怎會如此棄心?集眾家之力“聯合出海”,說起來很容易,真要是去做,可沒那麽簡單。


  ??馮寶無意探究背後的事情,在他看來,定購“大船”,隻是一個“商業行為”,不值得多想,然而他卻忽略一點,在當下這個時代,“軍艦”和“民船”,實際並無太多區別。


  ??時光匆匆。


  ??“大唐顯慶三年”已過,迎來“顯慶四年”,且很快進入三月。


  ??“水師中軍大帳”內,幾名文職官員各據一桌,埋首案牘。


  ??馮寶始終不大習慣低矮的“案幾”,便找木匠做了一些家具,而後將“中軍大帳”改成了“公事房”,還是“聯合辦公”那種。此舉雖有悖軍中慣例,然效率提高不少,故也無人多說閑話。


  ??自“泉州”返回後,房元昭便一直住在大營裏,替馮寶處理一些亂七八糟的雜事。今日清閑無事,便想著邀約杜風同去城裏。


  ??二人聯袂行至營門前,一騎迎麵馳來,至營門前下馬,向守門軍卒抱拳而道:“‘行商護衛隊’羅元,奉命回稟大都督,請予通報。”


  ??所謂“行商護衛隊”,實際是“勳貴甲兵”對外稱呼,大營裏無人不知,可他們不是出海去了嗎?難道說回來了?

  ??不僅守門軍卒心中有此疑問,房元昭同樣驚訝不已,且主動上前道:“房某乃大都督弟子,請問,汝可是自‘羅伏州’而來?”


  ??“回先生話,正是。”


  ??房元昭從來人話意裏聽出對方似乎認識自己,便再問道:“一切可好?”


  ??來人回道:“一切皆好,詳情需稟大都督知曉。”


  ??“大都督此刻不在營中,汝可入營歇息,房某自當稟報大都督。”


  ??“有勞了。”


  ??目送來人進入大營,房元昭對杜風說道:“看起來,‘高產糧種’應該拿到了。”


  ??“當然!李統領乃陛下親衛,知道輕重。”杜風說完,一擺手道:“吾等還是速入城中,報予先生知曉為好。”


  ??當房元昭與杜風坐上馬車快速入城的時候,馮寶卻走下馬車,進入一處農家小院。


  ??此地位於“廣州”城外西北十裏處,是一座小村落,嚴格來說,也算不得村,因為僅有四戶人家,所以連個名字也沒有。


  ??“賀老頭,本都督大駕光臨,汝竟然熟視無睹,就不怕我一把火燒了此地?”馮寶推門步入小院,向斜依院中小樹閉目養神的一位老者大聲說道。


  ??“燒了好!老朽早就活夠了。”老者無任何表情變化地道。


  ??“唉,跟一個想死的人犯不著計較。”馮寶自我解釋地說了一句。


  ??二人說話間,劉長河快步走到老者對麵,先是在地麵鋪上一張竹製涼席,跟著打開背著的包袱,從裏麵依次取出瓷製酒盞,分置兩端。


  ??隨同而來的狄萱萱卻是直接進屋,很快拎著一壇酒走了出來,而此刻,馮寶已然席地而坐,劉長河、方九、林大憨與羅盛四人則站立一旁。


  ??趁著狄萱萱倒酒的功夫,馮寶道:“汝之‘百果釀’僅存三壇,頭一壇酒以‘胡人偵騎’之名高價賣予本都督,成功的吸引吾來到此地,有幸二度品嚐,今日飲完第三壇酒,怕是無緣再聚。賀老頭,汝究竟為何人?找吾何事?”


  ??等上片刻,馮寶見老者依然毫無動靜,便伸手拿起身前酒盞,淺嚐一口,道:“古時劉皇叔三顧諸葛於茅廬,今本都督品三壇酒以聆聽長者言,可謂誠意十足,賀老頭,莫非意欲錯過乎?”


  ??“大都督年少而高居廟堂,領水師數萬之眾,更啟‘軍製變革’先河,本朝自太宗起,恐再無第二人。”


  ??馮寶沒有接話,而是再飲一口酒,放下酒盞,兩眼注視老者依舊沒有變化的蒼老麵龐,靜靜地等著。


  ??須臾,老者緩緩睜開雙眼,露出似乎與年齡不相符的清澈目光,跟著坐直了身體,探手取過麵前酒盞,一飲而盡,再放下酒盞,撫須言道:“老朽賀臨石,昔年任職‘交河道行軍長史’,‘胡人偵騎’之文書乃老朽簽發。”


  ??“原來如此。”馮寶隨即嘴上應了一句,心中卻想:“你個老頭,定是受到侯君集一案株連,被流放於此,可你又怎知我與‘胡人偵騎’有關聯呢?”


  ??“程知節也好,蘇定方也罷,皆為老臣,斷不會與胡人糾葛,大都督乃今上信臣,與過往毫無牽扯,自當秉公而斷,不知老朽所想,可對乎?”


  ??“雖不中亦不遠矣。”馮寶無意多說,但心裏卻不得不承認,眼前的賀老頭,的確有點能耐,起碼結果是猜中了。


  ??“老朽以‘百果釀’為引,邀大都督前來,除品嚐珍稀佳釀,尚有一事相求。”


  ??“直說便是。”馮寶言簡意賅地道。


  ??“老朽膝下有兩子,長子過繼給兄長以繼承家業,次子隨老朽流放至此,然不幸染疾而亡。老朽自認此為天意,並無不滿,意終老於此,然數月前,忽然收到世交來信,稱兄長亡故,其獨子亦歿於西域戰事,留下幼子寡母,無人照應,遭同村惡霸欺壓,殊為可憐。”賀臨石說道這裏,忍不住兩行老淚順頰而下,隨即閉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複又長歎一聲,再道:“好友怎知,那是老朽親子,可憐白發送黑發,悲矣——”


  ??賀臨石悲痛的言語,著實感染了此地每一個人!狄萱萱以長袖拭了一下眼角,其餘幾人則是各自微歎,畢竟人都有同情心的。隻是不知如何出言安慰罷了。


  ??“老朽年邁,遠行關中已無可能,況帶罪之身豈可擅離,縱有心亦無力也。”賀臨石說著,再度舉杯痛飲,複又言道:“幸聞大都督坐鎮‘廣州’,督領水師,此乃天不絕賀氏一脈,老朽心慰之。”


  ??“哦——?難不成汝欲托孤?”馮寶話意是相詢,神色間卻帶有一絲“玩味”意味地道:“區區三壇美酒,再珍貴,恐也不值矣。”


  ??馮寶的意思其實很明顯——大家沒那麽熟,自己怎麽可能會答應“托孤”這種大事呢?

  ??賀臨石似乎早料到馮寶的反應,未作任何表示,言道:“美酒招待最尊貴的客人,是為禮!老朽另有一事相告,想來大都督必定在意。”


  ??“哦,願聞其詳。”馮寶情知進入正題,立刻放下剛剛拿起的酒盞,擺出一副認真的姿態。


  ??“寧安寨。”賀臨石跟著鄭重地又說一遍:“泉州寧安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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