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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章 年夜(一)

  以李義府和許敬宗為首的官員,在“大理寺”中到底問出來什麽?那是沒人知道,因為打聽了也沒用,沒人敢說。


  直到十二月下旬,“趙國公府”依然處在一個類似於“被監管”的狀態下,人員進出並不受影響,但是一些重點人物的隨行護衛,都改由“羽林左衛”擔任,美其名曰“保護”!

  這個新年是回不去了,謝岩派人回鄉和夫人許爰說了一下,自己留在“長安”靜候事態發展,無論如何,眼下的大事,離開不合適。


  謝岩根據種種跡象判斷,皇帝在新年前夕大動幹戈的可能性很小,對於所謂的“長孫無忌可能與兩位王爺勾結一事”,最終結果很有可能是在“上元節”後才會有。


  如果曆史沒有發生偏差的話,長孫無忌的命運是被貶官,後來被逼迫自縊。


  可是謝岩很清楚,曆史的車輪已經隨著自己的到來,運行軌跡發生了偏離,那麽,長孫無忌的命運會有改變嗎?


  “不可能改變!”謝岩心裏百分之百的肯定,原因太簡單不過了——皇帝絕對不可能容許他活著!所謂“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指的就是這個道理。


  既如此,何時死?怎麽死?那可就有說頭了!隻是謝岩並未去多想罷了。


  就在所有人以為年末期間不會再有大的變化時,意外又發生了。


  十二月二十五日,“太子洗馬”韋季方、“監察禦史”李巢兩人,先後被鎖入“大理寺”,罪名是“結黨營私”、“密謀造反”,而“告密者”乃“密王”府中屬官。


  三天後,朝中傳聞,韋季方在中獄畏罪自殺未遂,事後供出是為了“保住”某位“大人物”才行此下策。


  還沒等百官反應過來,十二月二十九日,又有三名官員被拿下,罪名不詳。


  當天傍晚,謝岩忽然收到劉仁實差人送來一封信,其內容僅僅是請幫忙了解一下近來的案情。


  然謝岩通過詢問來人後得知,白日被抓的官員中,有一人是老國公劉弘基的老部下,且與劉家關係非淺。


  謝岩與許敬宗乃是姻親,找他幫忙自然說得通,可是這忙到底要怎麽幫呢?一時半會兒還沒個主意,隻能先打發來人回去。


  謝岩是真心不想卷入到類似的政爭當中,然而,劉仁實既然開了口,這麵子還不能不給,況且,對於李義府和許敬宗大搞株連的做法,他心裏還是很不滿的。


  書房裏,謝岩很仔細的回想了一下,自己所知道的李治對於長孫無忌的處置結果——好像隻是罷官、流放,且牽連的官員也不多。


  如此,謝岩得出一個結論,李治似乎隻是不滿長孫無忌存在於朝堂之上,怎麽說當了二十多年的宰相,影響力實在太大了。


  謝岩認識的李治,可要比曆史記載當中的那位要強出許多,再加上“衛崗鄉”的橫空出世,以及“內府”和“戶部”的收入增加,可以說,現在的李治,有十足底氣掌控整個王朝,對於前朝老臣的倚重那是越來越少,在這個大背景下,他還會對長孫無忌留有一絲情分嗎?謝岩無法確定。


  次日,“顯慶二年”的最後一天。


  謝岩看著親兵們在張羅迎接新年的布置,也看到了紫珠走出了悲傷,和另外三個姐妹一起在說話。


  廚房裏煙火繚繞,許多親兵正幫著殺羊、宰豬,忙得那叫一個熱火朝天……


  雖說來大唐不少年了,但是眼前的一幕,謝岩總是看不夠,相比較後世去飯店吃一頓就算“過年”的情形,他還是更喜歡這熱熱鬧鬧的場麵,或許這才是“新年”應該有的樣子吧。


  很快,夜幕降臨,謝岩在正廳裏宴請府內所有人,先是說了一段預祝明年更好的開場白,而後便是酒宴開席。


  紫珠她們是第一次以平等的身份坐著享用酒食,而不用去伺候誰,那當然是更加興奮,再看到那些親兵們鬥酒的、劃拳的好不熱鬧,至於唯一的主人謝岩,不僅沒有製止的意思,反而時不時地加入其中,跟著一塊大呼小叫,一點也沒有朝廷大官的模樣,著實令人稱奇不已。


  酒過三巡,按老規矩,謝岩給每個人派發了紅包,隻不過和往年不同的是,這次沒發現錢,都是一張數額不等且蓋有他官印和私印的“白條”。


  謝岩告訴在座眾人:“憑此條回鄉可去‘錢號’拿到一本存折,錢都在那個裏麵,至於什麽叫‘存折’,到時候自己去問好了。”


  親兵們從來不會懷疑謝岩,當然無人多問,紫珠她們是剛來,壓根兒也沒想到自己能收到“紅包”,滿肚子想問的事太多了,反而不知道如何問起。


  把該做的事情全都做完後,謝岩側身對一旁的吳成道:“去備輛車,隨吾出去一趟。”說著,似乎想到什麽,跟著道:“不必叫其他人了。”


  謝岩想做什麽,想去哪裏,那是府中無人敢問的事,隻不過大家都很奇怪,“新年夜”,能去哪裏呢?

  “縣子,咱們去哪兒?”吳成一邊扶謝岩上得馬車,一邊問道。


  “崇仁坊!‘趙國公府’。”謝岩淡淡的說了一句。


  吳成聞言一驚,卻沒敢多問,而是埋首趕車。


  今晚的“長安”沒有夜禁,大街上人山人海,喧鬧異常。


  謝岩沒心思去看沿途景象,而是坐在馬車車廂裏,閉起眼睛,盡量保持一副平和的心態,之所以選擇今天此時前去拜訪長孫無忌,那也算得上是臨時起意,因為他是在早上才想起來,如何去解決劉仁實的請托之事。


  當然,更為重要的原因是,如果能夠一切順利的話,挽救的可不隻是一個人。


  從結果倒推過程,是謝岩來到大唐後,經常采用的方法,今天也不例外,隻是這過程,需要動一下腦筋了。


  剛剛進入“趙國公府”所在的街口,便有四名騎著馬“羽林左衛”軍卒出現在前方,其中一騎出兩步,掀開麵甲大聲問道:“來者何人?欲往何處?”


  “‘新安縣子’前去‘趙國公府’拜訪。”吳成停下馬車亦高聲回道。


  嚴格來說,其實皇帝並沒有完全“軟禁”長孫無忌的意思,僅僅是一種未雨綢繆式的有限度的限製自由,從理論上來說,任何人進出都沒有問題。隻是自從“羽林左衛”出現後,再也沒有一個官員進入過國公府,正因為如此,上前詢問的軍卒以一種完全想象不到的眼神打量了一眼吳成,片刻後道:“吾等奉命守衛,需看下車內,還請謝縣子行個方便才是。”


  車廂裏謝岩聽後,二話不說地主動下了馬車,同時道:“請自便。”


  謝岩和“羽林左衛”之間的關係,那不是秘密,軍卒檢查一下純屬走過場而已,很快即結束放行。


  繼續前行約百步距離,吳成停下馬車,口中道:“縣子,咱們到了。”


  謝岩再一次走下馬車,抬首看了一下“趙國公府”門匾,微微搖了搖頭,心裏暗自歎息了一聲。


  這是謝岩第一次來到長孫無忌的家門口,除了十名全副武裝的“羽林左衛”軍卒分成兩排站立大門外,卻看不見一個國公府的人,而氣派的國公府大門是關著的,絲毫看不出一點點“新年”的氣氛。


  謝岩注視片刻後,邁步前進,至軍卒近前,停下道:“吾乃‘新安縣子’,意欲拜見長孫太尉,還請諸位通報一下。”


  守衛軍卒打量了謝岩一番,一句話沒說,隨後有一人徑直自側門而入,想來是前去稟報上官了。


  很快,一名帶甲軍官自側門走出,來到謝岩近前行禮道:“‘校尉’田生見過謝縣子。”


  謝岩微微一笑,算是還禮,而後問道:“吾可以進府?”


  田生道:“縣子請稍等,末將已派人報予‘太尉’。”


  “多謝。”謝岩客氣了一句,便不再多言。


  差不多等了有小半個時辰,國公府的大門突然打開了,當先走出一身著紫色官服的中年人,在門口站立片刻,見到謝岩後即迎了上去。


  謝岩認得此人,那是長孫無忌的嫡長子長孫衝,官至“秘書監”,因其妻為太宗第五女“長樂公主”,故拜“駙馬都尉”。


  無論官職還是品級,長孫衝都在謝岩之上,他的親自出迎,著實令謝岩深感意外,當下不敢怠慢,緊走兩步上前率先行禮道:“謝某冒昧登門,不想蒙都尉親迎,實在惶恐,還請莫怪才是。”


  “縣子遠來是客,老夫代父相迎,實屬分內之事。”說著,右臂輕抬,側身言道:“縣子請——”


  “長孫都尉,請——”


  兩人相互客氣了一句,而後一同邁步,向著府內走去。


  或許是因為很長時間沒有外人登門的緣故,謝岩能夠明顯感覺到國公府的下人們都以一種奇怪的眼神看著自己,不禁暗自感歎:“堂堂宰相之家,居然淪落到無人問津的地步,真是令人唏噓不已,盡顯世態炎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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