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八章 前進(四)
“哎呀呀,兩位管事光臨可是稀客啊!”身為主人,馮寶迎上前,擠眉弄眼地看著老張頭和王三狗道:“爾等也太不仗義了吧?咋就不提前打個招呼呢?”
王三狗和老張頭都不知道怎麽接此話好,隻能尷尬笑笑不說話。反倒是兩位女管事大方的很,兩人一齊上前,向馮寶以及跟過來的謝岩等人分別施禮。
“都不是外人,二位管事不必客氣。”馮寶跟著道:“來得早不如來得巧啊,家宴剛剛開始,諸位,咱們一起去痛飲。”
“家宴”的本質是朋友聚會,男、女各分一撥,互不幹擾。
馮府僅有的四名婢女專門招待女賓客,而男人就沒有那麽好命了,吃什麽喝什麽都得自己動手,在這一點上,許多人開始不理解,但慢慢習慣了就好,畢竟那也是一份樂趣。
女人們喝的是“葡萄釀”,這是一種由西域商人千裏迢迢帶進中原的濃縮“葡萄酒”,而後經過二次勾兌灌裝形成的,口味接近後世的“幹紅”,隻不過稍微淡一些而已,很適合女性飲用。
幾個女人圍在如月身邊,不知道談論什麽,可是看起來很是熱鬧,時不時的相互間比劃著什麽……
“諸位娘子在聊什麽如此開心呢?”謝岩獨自走到眾女麵前笑問。
“還能聊些什麽呢?不都是婦人家的事情咯。”黃雅雯接過話道。
“縣子怎不和馮校尉他們多飲幾杯?”芊芊問道。
“那都是酒鬼,我可不湊那份熱鬧。”謝岩說完,轉向崔慧真,道:“崔管事今日盛裝來此,某差點沒認出來;金管事同樣如此,著實令謝某驚歎不已。”
不等二女回話,謝岩繼續道:“劉愣子都尉不久將會在學堂任職,他將有權購買學堂的房屋,我打算將他現在居住的宅院購下給三狗,不知崔管事意下如何?”
謝岩給王三狗房子,不問其本人意見,卻來詢問崔慧真,個中含義那是無人不知了。
芊芊反應最快,馬上開口道:“恭喜崔姐姐。”
隨後黃雅雯、玉棠也同樣表示“恭喜”之意,如月更是說道:“崔姐姐可以上小妹家裏看一看,很是不錯的喲。”
崔慧真再大方,此刻那也是臉熱的緊,一時也不知道怎麽說為好,隻能順著如月的話道:“多謝妹子好意,改日一定登門拜訪。”
“那就一言為定,可別忘了帶三狗大哥一起來啊。”如月笑著說道。
崔慧真臉色更加紅了,微微點了一下頭,權且算是應允了。
謝岩見狀心裏很是替王三狗高興,不過他沒有忘了老張頭的事,於是又轉向金一妍道:“金管事,鄉裏眼下暫時沒有其他合適的房屋,需要等上一些日子,不過沒關係,我府上有一處單獨院落,可以給老張使用,待日後鄉裏有了新建房屋,我自會安排,絕不會委屈了老張,不知可行否?”
金一妍年紀稍小,臉皮更薄一些,聽到謝岩的問話,“刷”地一下臉色通紅,幸好她來時多少有些心裏準備,倒也不至於驚慌失措,隻不過讓她當著如此多人的麵,有些話實在是勉為其難,說不出口,隔了有一會兒,才低聲地道:“一切聽由縣子做主便是。”說完之後,頭垂得更低了,臉色更紅了。
謝岩得到了答案自然不便久留,他和眾女又說了幾句閑話後,回到了男人群裏。
男人分兩撥,馮寶帶著張猛、王三狗他們幾個武人湊在一塊劃拳拚酒;黃一清、許爰幾個站著一邊觀看湊趣,時不時彼此聊上幾句。
看見謝岩走過來,常遠往邊上挪了一步,讓出一個位置,黃一清則開口問道:“校尉可是替三狗兄張羅終身大事去了?”
謝岩笑道:“還好還好,幸不辱命。”
眾人聞言大喜,常遠更是走上幾步,向馮寶“報告”了這個好消息。
馮寶天生就是喜歡熱鬧的人,他哪裏能夠放棄這樣一個好機會,先是當麵恭喜一下王三狗和老張頭,接下來那就以“慶祝”為名,招呼眾人一塊兒上去敬酒。
這一次,謝岩、黃一清他們也沒能躲過去,一群大老爺們,你喝我幹的,簡直是“嗨翻了天”……
迷迷糊糊中,馮寶睜開眼睛,房間裏燈火昏暗,隻是搞不清楚是什麽時辰了。
頭疼欲裂,口幹舌燥,那都是醉酒之後的表現,馮寶可不是第一次有這樣的感覺,所以他絲毫不奇怪,坐起身準備下床去桌上倒杯水喝。
披上外衣,穿上靴子,馮寶習慣性的去桌上拎起茶壺倒水喝,一杯、兩杯、三杯下肚之後,他長長地吐了一口酒氣,轉身預備回床上繼續睡覺。
忽然,馮寶隱約發現,自己訂做的那張沙發上,好像躺著一個人。這就太奇怪了,會是什麽人睡在那裏呢?
馮寶走近兩步,方才看清楚,竟然是許爰許先生!
對於一個醉酒喝斷片兒的人來說,酒醒之後無論發生什麽奇怪的事,恐怕都不會覺得太意外。
許爰睡得很沉,呼吸之間有著輕微的呼嚕聲,馮寶決定不去打擾他,伸手將許爰身上有些滑落的被子重新蓋好,然後輕手輕腳地準備回去睡覺。
正當此時,屋外傳來腳步聲。
馮寶更奇怪了,自己居住的後院,除了那四名婢女,白天都沒人進來,更別說夜晚了,那麽,腳步聲又是誰傳出來的呢?他可不相信那四個小丫頭片子,能夠走出沉重的腳步。
馮寶取過一副手弩,上好弦,掛上弩箭,而後輕輕地打開門,他得出去看看,究竟是什麽人闖入後院。
“校尉怎麽起來啦?”一個男人的聲音自近處突然傳來,嚇得馮寶猛地一轉身,剛想對著話聲傳過來的方向發射弩箭,可當他看到那個人的臉時,心裏一鬆,手上自然也停了下來。
馮寶強忍住破口大罵的心思,先示意對方禁聲,然後鬆開手弩弓弦,回屋放下弩箭,再走出房間,小心翼翼的合上門,最後招手讓那人和自己向前院走去。
行不出十步,馮寶迎麵又遇上兩名執刀護衛對行禮打招呼,他這才覺得事有蹊蹺,於是停下腳步,問跟隨自己過來的那人道:“你們怎麽會在我府上?警官讓來的?”
“回校尉話,老漢也不是很清楚,大約‘醜時’,張夫人突然來府上,說是兩位校尉都喝醉了,讓老漢帶些人過來幫忙,老漢來了府上後這才發現,府中上下的男丁除了許先生外,全部都喝醉了……”
“等會,你說男的都醉了,高大棒他們也醉了不成?”馮寶完全想不起來之前的事,隻好出言打斷問道。
“可不是嘛,護衛、仆役,全都喝趴下了,老漢可是帶人費了好大力氣才把大夥抬進屋裏的。”
“那後來呢?”馮寶繼續問。
“許先生說了,府上的婢女去伺候幾位女眷安歇,特別是有孕在身的劉夫人,至於男人們,全部抬到床上,另外還讓老漢從我家校尉府上叫來十名護衛警戒全府,以免發生意外。”
馮寶想了想,總算是明白大概怎麽回事了。估計是自己喝高興了,招呼府裏的人一起來參加,然後全都給喝倒了。至於後麵的事情,肯定是許爰安排的,也唯有他出麵指使,才能使喚得動謝岩府上的那幫護衛。
“可是許先生怎麽又會睡自己房裏呢?”馮寶百思不得其解,便又問謝府那位老兵道:“我府上那麽多房間,全都睡滿了?”
“那哪能呢!”老兵道:“是許先生說的,將所有人安置在兩個院落裏,集中起來方便照顧,也好避免有意外發生。”
“唉——幸虧有許先生,否則樂極生悲可就不好了。”馮寶十分感慨地說道。
“是啊,校尉是老漢扶上床的,可校尉的髒衣服那是許先生給換的,老漢還看見許先生給校尉用熱水擦了一下臉呢。”
馮寶怎麽聽都覺著老兵的話裏透露出怪異,他知道,以自己的身份,在大唐有多少個女人都不算件稀奇事,可如今照顧自己的是個男人,加上外麵總謠傳自己和警官有“龍陽之好”,今晚的事若是傳到外麵,還不知道會被人編排成什麽樣。自己不在乎,但不能不顧及許先生的名譽,所以,他當即對老兵道:“我可警告你,你看到的事若是對別人說起,我就把你給活埋咯,絕不是玩笑,聽清楚沒有?”
老兵看著馮寶惡狠狠的表情,馬上拍著胸脯賭咒發誓,保證不會對外泄露一個字。
馮寶這才麵色稍微緩和一下,然後問:“還有哪間房沒人?”
老兵想了一下,道:“好像沒有空著的,全都有人了。”
馮寶又問:“那警官呢?你們抬回去了?”
老兵道:“沒有,在旁邊一間屋裏。”
“帶我過去。”
老兵以為馮寶是過去看看自家校尉,哪知道馮寶進了屋後,直接和衣往沙發上一躺,並揮手示意自己退下,很明顯,那是打算睡覺的意思。
老兵實在搞不懂,馮校尉怎不回房睡覺,偏要窩在沙發上,可不管怎樣,他還是退出了房間,並悄然關上門,自己則在門外守著,以免兩位校尉有事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