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一章 造勢
謝岩去覲見皇帝,馮寶自然也沒閑著,他分別派人去給李義府和許敬宗投送拜帖,請他們前往“大寶商號”敘舊,同時讓王祿通知王福來,自己有要事,欲見之;而他則去了城西營地那裏,跟酒坊的老兵商議後麵“燒酒”包裝成高端“衛崗燒酒”的事宜去了。
謝岩回到府中時,聽說馮寶去了營地,也就沒多問,而是對王三狗道:“明兒,派個人回鄉裏,告訴房元昭和杜風,陛下認可了他們的功勳,同意赦免其家人,另外,讓王決派些人去趟嶺南,先去關照一下兩家人,等陛下赦免文書抵達後,護送他們回鄉。”
“放心,老漢明日就去辦。”王三狗說完,又問道:“校尉立刻立了大功,陛下沒賞賜什麽?”
謝岩道:“賞了,陛下給了個‘新安縣子’的爵位,官職我沒要,我還不想離開鄉裏。”
“那就好。”王三狗明顯鬆了口氣,道:“老漢就沒覺得有比咱們鄉裏好的地方,當個大官,也沒啥意思。”
“行啊,三狗,這個道理你也能明白,我還真沒想到呢!”謝岩有些意外地道。
王三狗咧嘴一笑道:“可不是老漢一個人,老弟兄們都這麽想的。”
謝岩笑了笑,道:“看來大夥兒和我想的一樣,弄個小官兒當一當混混日子很好。”
“可不是嗎,當個普通人逍遙自在,官兒越大越不自在,老漢聽說,陛下打算換個皇後,可是沒成,校尉您說,這都算什麽事啊!”當著謝岩麵,王三狗是想哪兒說哪,沒什麽顧忌。
不過他這番話倒是提醒了謝岩,曆史上的許敬宗,不正是靠著如此一番話,才得以上位的嗎?
謝岩思索了一會兒,對王三狗道:“就按你剛才說的話,去外麵散布消息。”
“啊——老漢說什麽啦?”王三狗完全聽不懂,隻能問道。
“你去找人,散布一個消息,就說‘衛尉卿’許敬宗酒後言道‘尋常百姓之家,富足以後尚且考慮換個婆娘,更何況天子乎!’,多找些人,把消息散出去。”
王三狗撓了撓頭,顯然是不明白謝岩這麽做的意思,不過他也沒有再問,而是一口答應了下來。
謝岩一向本著尊重曆史,所以覺得,自己把許敬宗說過的話按在他的身上,那是一點心理負擔也沒有,不過早點晚點的區別,反正他都會說的。
次日,馮寶回來聽說了謝岩的安排後,直接歎息的搖了搖頭,雖然什麽也沒說,可是看著謝岩的眼神卻告訴他“你太壞了。”
又過了一日,朝廷正式頒布詔書:“謝岩晉爵‘新安縣子’,領‘宣威將軍’銜;馮寶官職沒變,卻多了個從五品下的‘朝散大夫’頭銜;其餘所有立功將士,一律皆有封賞……”
同一天,“長安”的大街小巷開始流傳“衛尉卿”許敬宗說……
消息傳進許敬宗耳中時,已是又過了兩日,他當時就蒙了!
許敬宗是何許人也?朝堂之事沒有他不清楚的,皇帝想要廢除皇後、立武昭儀為後的心思,他是一清二楚,隻不過他還沒有想清楚應該怎麽做才好,現在卻有人用他的名義直接表示了支持,那不是等於把他送火上烤嗎?長孫無忌和褚遂良他們能放過自己嗎?
以至於他看到馮寶的第一件事就是大倒苦水……
馮寶很有耐心的聽他說完了所有,最後卻反問了一句:“許公啊,我怎麽聽這是一件好事,而非一件壞事呢?”
正喝一口茶,準備潤潤嗓子的許敬宗,聞言驚得差點把茶水噴出來,好不容易咽下去後,急忙道:“可老夫從未說過此話,豈能……”
“許公莫急”馮寶打斷了許敬宗想要說的話,跟著道:“今上之意,許公焉能不知?流言誰說不重要,重要的是——它是許公,您說的!”
許敬宗可不是一個普通的人,尤其是馮寶最後那一句話,特意還加重了語氣,這就不得不令他好好思索一番了。
“上意、流言、自己說的。”許敬宗捋著胡須,自己想了一下這幾個關鍵詞,很快,便反應過來了,張口道:“不錯不錯,聽校尉一席話,令老夫茅塞頓開,既然別人說老夫所言,那老夫認下又有何妨?”
“自然無妨!”馮寶接著道:“除非那幾個老古董能變了天,隻不過我以為這絕無可能。”
許敬宗完全明白馮寶的意思,那長孫無忌獨攬大權是不假,但那也僅僅隻是政務而已,沒有軍隊支持,無論想幹什麽都和做夢一樣。
想到這裏,許敬宗完全認定,自己認下流言,利大於弊。
“想不到馮校尉見識如此卓著,令老夫佩服啊!”許敬宗由衷地讚道。
“許公言重了,我不過旁觀者清而已,不值一提。”馮寶很是謙虛地說道。
“校尉無需自謙,隻是老夫有一事不明,發布流言之人,為何偏偏要說是老夫呢?”許敬宗很是費解地說。
馮寶佯裝不知,附和地道:“此事的確難以猜測,隻不過事已至此,多想無益。”
“是啊,不管那人出於何種目的,老夫也就生受便是。”許敬宗說完啜了一口茶,而後道:“校尉此番約請老夫,不知有何事否?”
“無事,許久不見純敘舊爾。”馮寶心說:“謝岩已經把事情辦成了,早知道我就不約你了。”
心裏想的,嘴上當然不能說,隨後兩個人開始聊起茶樓、周刊等事關現實利益的話題,相互之間到也頗為投機,直至傍晚才分別離去。
又過了兩天,馮寶在王祿陪同下,去見王福來。
兩個老熟人相見,當然也沒有必要過多的客氣,彼此問候一下,便直接進入正題。
“王公公,昭儀娘娘可還安好?”馮寶首先問道。
王福來輕歎一聲,道:“怎可能安好?娘娘不開心,咱們當奴婢的,隻能戰戰兢兢,唯恐出現差錯。”
“王公公此言差矣,替娘娘分憂解惑,乃是公公份內之事,如今昭儀娘娘正值關鍵時候,倘若公公能有所諫言,且可以起到作用,相信昭儀娘娘必定另眼相看,此為機不可失,失不再來。”
王福來之所以在這個敏感時候出宮來見馮寶,最大的原因就是他也意識到,倘若現在能夠幫助武昭儀登上皇後大位,那自己日後在宮裏的地位可就大大不同了。
可是王福來怎麽也想不出辦法,剛好馮寶來約請,所以他急匆匆地跑來,也就是為了請教馮寶,而剛剛馮寶話裏話外的意思,似乎都說明他已經有了辦法。
王福來顧不上什麽麵子不麵子,起身向馮寶行了一禮,以最誠懇的語氣說道:“還請校尉教教咱家,如何才能助娘娘一臂之力。”
“王公公言重了。”馮寶亦起身回了一禮,道:“咱們的交情那還用得著如此多禮?公公快快請坐。”
等王福來坐下,馮寶也回到座位上說道:“坊間流言,‘衛尉卿’許敬宗稱‘百姓之家有錢後,還會考慮換個婆娘,況天子乎?’,此流言沸沸揚揚,所傳甚廣,此乃民意,當告知昭儀。”
“流言告知娘娘?有何用?”王福來不解地問道。
“當然有用,百姓們流傳,又大多支持,此為民心;況且,‘衛尉卿’乃九卿之一,地位崇高,雖稱不上一呼百應,卻也代表了很多官員的想法,這也是昭儀娘娘所樂見的。”
“可是,光靠這些還是沒用啊,校尉可有具體些的法子?”王福來繼續問道。
馮寶道:“可分為三步,第一步為‘造勢’,也就是造出一種聲勢,讓百姓和官員都明白,皇後無子,且德行有虧,繼續母儀天下,有失陛下顏麵;第二步,還是‘造勢’,昭儀娘娘可拿出一些錢財,辦一個收容孤兒的機構,以讓天下人知道,誰更加合適;第三步,同樣算是‘造勢’,昭儀娘娘一事需要陛下說服趙公,我以為,以天子之尊登門相詢,趙公應該不會不給麵子吧。”
王福來聽清楚了馮寶的意思,簡單點來說,就是營造一種聲勢,讓天下人覺得,換皇後,應該!至於去找趙公,那可就不好說有用沒用了,起碼王福來知道,皇帝陛下前些日子提出“廢後”,正是被趙公給攔住了。
隻不過王福來很清楚自己的地位,隻要能夠提出切實可行的方法,至於做不做,怎麽做,那還真就和自己無關。
“校尉啊,若是此法無用,又當如何呢?”王福來又問。
馮寶道:“剛開始也隻能如此,唯有讓更多的人知道陛下心意,以後一些事情才好繼續下去。”
“以後?校尉可否說明白些?”王福來追問了一句。
“此為大事,難以一蹴而就,造出聲勢後,解決起來自然容易許多,公公放心,我與警官那是全力支持昭儀娘娘,還請公公代為轉達。”馮寶最後這句話的意思,才是他今日最希望王福來帶給武則天的一句話。
從真正的曆史上來看,凡是在“廢王立武”一事上立場堅定的人,幾乎無一例外的飛黃騰達。馮寶他們雖然對飛黃騰達、高官顯貴沒有太大興趣,但此事上的站隊正確,是必須的,也是極其重要的,否則你做的再多,別人不知道,那也是白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