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五章 兵臨城下
突襲“睦州”是謝岩提出來的,雖然很大膽,卻也不是盲目地,通過分析餘望和房元昭傳出來的信息,他發現,章叔胤將城防重點放在西、北兩個方向,那也是相對的,畢竟城不大,一旦發生戰事,城中央軍營的幾千人可隨時出擊支援任何一方,所以,成功的要點就在於一個“快”字。
章哲的身份以及他鬧情緒的現狀,是尤為重要的一個原因,借助這一點,將其引開,那是計劃裏非常重要的一環,在通訊條件匱乏的唐朝,沒有指揮者,對基層軍卒來說,往往意味著不知所措,由此帶來的混亂、遲疑,將決定整個局勢變化。
事實證明,謝岩又一次賭對了,章哲不在,城門守衛自始至終都沒有能夠形成有效的進攻,由此給了張猛他們守住城門,等待援軍的時間。
等到騎兵隻有兩百步距離時,張猛和王三狗等幾個人在前麵拚死抵抗,同時大聲叫著:“清除道路、清除道路……”
城外的五十名叛軍,在騎兵接近的那一刻早就跑的沒有人了,這才使得有多餘人手盡量將沒了馬的車輛和麻袋往兩邊挪移,以盡可能的空出道路。
“快閃開!”隨著劉愣子一聲大喝,張猛他們迅速擺脫叛軍,向兩側後方移動。
還沒等張猛他們完全站好,最前方幾名騎兵,已經開始射出強弩。
“嗖嗖”的弩箭破空聲連續響起,緊跟著就是慘叫聲傳出,隨即,劉愣子一馬當先,衝進城門裏,其後騎兵陸續跟進,到了這一步,守城叛軍已經是回天無力了。
此刻,崔義玄率領“婺州”的三千人馬,正向“睦州”南門進發,他有些弄不明白,為什麽“新安縣男”派人來通知自己——若是發現叛軍從城裏出來,不用追擊,任其離開即可。
“難道說,追擊潰軍也有問題?”崔義玄很難理解,他更加難以相信的是,僅憑“新安縣男”麾下那兩千來人,就能夠攻下“睦州”,那不是野戰,騎兵幾乎發揮不了作用的。
不管信不信,配合行動那可是陛下的意思,務必執行。
“睦州”城牆隱約可見,然城門還是關著的,一點也看不出來城中有變的樣子,全軍繼續推進至城門兩裏地時,崔義玄下令停止前進,因為謝岩派來的人曾有說過,隻有等城門打開,叛軍潰敗逃光以後,才能繼續前進入城,之所以停留在兩裏處,那是為了讓叛軍向西邊潰逃。
謝岩自己率領餘下的人馬,同樣列隊於北門外兩裏處,他這麽做的目的隻有一個,讓逃出“睦州”的叛軍往西邊逃,去同正在趕來的陳碩真匯合,當所有叛軍聚集到一起的時候,也就是最後的決戰開始時。
北門毫無動靜,完全沒有打開的跡象,也不知道劉愣子他們進城了沒有。
“張猛他們不會失手吧?”馮寶壓低了聲音問了一句,此話隻能讓謝岩一個人聽到,否則傳出去就有動搖軍心的嫌疑。
“不知道。”謝岩坦然說道:“中間需要的環節比較多,差一個都有可能功財垂成,既然做了,就別想那麽多了!”
“唉,不打仗多好,太揪心了。”馮寶抒發一下個人感受。
“那是不可能的!”謝岩眼望“睦州”,以一種似乎是自言自語的語氣說道:“大唐,還遠沒有強大到那個程度,況且,即使是到了那個地步,危機也依然存在。”
馮寶聽得出來謝岩的話意,數十年後的“開元盛世”,大唐倒是強大到了那個程度,然而,“盛極而衰”的規律,又一次出現,盛世大唐瞬間崩塌,而且自那之後,華夏一族失去了勇武,失去了鐵血,失去了很多……直到千年之後,一代偉人的出現,才算是重新找回。
馮寶一直都知道,謝岩最大的夢想就是改變那個“盛極而衰”的宿命,讓這片土地上的人,可以永遠平安、快樂的生活下去。
獵獵寒風中,南門崔義玄、北門謝岩都在注視著城門,不管心裏有多少個問號,那也必須耐著性子等下去。
城外的人都有耐心,可是城裏的人卻失去了耐心,叛軍首領章叔胤,得知官軍進城的消息後,第一時間來到城中央的軍營裏,那裏駐紮五千人,是他的嫡係,也是城防預備隊。
章叔胤本想調集一萬人,將入城的騎兵團團圍住,在給予消滅,哪知道的南門、北門先後傳來發現官軍的消息。他聞聽之後,那是大驚失色。
“難道說,朝廷一夜之間調集大軍來圍剿嗎?”章叔胤是怎麽也想不明白。
既然南、北門先後發現官軍,那麽,調集重兵的想法自然行不通,迫於形勢,他隻能親自帶著五千人馬出戰。
城裏不比野外,人多優勢並不容易體現出來,每條街道都有一定的寬度,人多反而意義不大,雖然說可以躲進民房裏放冷箭,但是騎兵來去如風,想要造成多大的傷害並不容易。
一千五百騎兵,進城以後以五十騎為一個小隊,沿著城中道路快速突進,他們的作戰目的並不是殲滅多少叛軍,而是要給叛軍一種錯覺,那就是滿城皆是官軍。
章叔胤的五千人馬,根本無法一下子撲上來,那是道路條件決定的,然而,幾百人的隊伍,根本抵擋不了鐵騎衝擊,再加上叛軍多是農民出身,沒有經過什麽戰鬥和操練,基本上是一觸即潰,哪怕是章叔胤本人親自率領的五百親兵,也沒有能夠抵擋多少時候,在兩個小隊一百鐵騎的衝擊下,很快便四散而逃。
“朝廷大軍已到,逆賊還不投降!”官軍之中,有部分嗓門兒大的開始使勁吆喝著……
如此一來,叛軍軍心逐漸開始動搖,尤其是南門和北門的叛軍,他們遠遠看著官軍列陣而立,人數多少看不清,但是對他們來說,心理壓力那是非常巨大的,有一些膽子小的,已經開始琢磨著逃跑的事兒了。
“睦州”城不太大,官軍很快將叛軍逐漸逼迫到南、西、北三個城門附近。
西門前,章叔胤還想再組織一次反攻,然剛剛聚攏的兩千人,還沒有來得及列好陣,就在官軍一輪強弩射出後,倒下了近兩成。
眼看著官軍已經逼近城門,章叔胤感覺大勢已去,下令:“開門,撤退,去和陛下大軍匯合。”
隨著西門打開,幾千叛軍那是爭先恐後地奪路而逃……
城裏的一千五百鐵騎牢記謝岩的吩咐,始終並不過分逼近城門,隻是在城裏不停地策馬遊走,以驅趕零星叛軍往城門方向而去,如此讓叛軍有出逃的機會。
終於,得知章叔胤撤退消息的南門和北門守軍,毫不猶豫地也打開城門,開始了自己的“撤退”。
望著城門打開,叛軍蜂擁出逃,崔義玄那是又驚又喜,驚的是“新安縣男”僅憑手上的兩千多人真就奪回“睦州”,那實在是太難以令人置信了;喜的是,這份天大功勞裏,怎麽說也有“婺州”官軍的份,哪怕他們是站著看,那也是見者有份不是。
差不多黃昏時分,能跑的、想跑的叛軍全都跑光了,謝岩下令:“全軍進城。”
“睦州”,在被叛軍占據兩個多月後,隨著謝岩和崔義玄的相繼進入,正式重新回到大唐朝廷手裏。
謝岩與崔義玄會麵後,簡單寒暄之後,直接提出,將“睦州”守衛一事交給“婺州”軍隊,畢竟他們是步兵,適合守城。
崔義玄自然是痛快地答應下來,並立刻做出部署。
謝岩則命令施工隊,開始修繕百姓住房、官衙等設施,並貼出“安民告示”,這些都是常規做法,不足為奇。
百姓們也不慌張,通過附近村民口口相傳,他們早已經知道了官府的意圖,所以,當“武平特混營”在城裏與叛軍交戰時,百姓們全部躲了起來,直到全部戰事結束才出來的。
沒有官員治理的城池那注定是混亂不堪的,為了近快重建“睦州”,謝岩臨時任命了一批官員,其中包括立下大功的餘望,讓他暫代“府丞”一職,以恢複城中秩序。
忙完了這些瑣碎政務,已是夜半時分,謝岩剛剛準備睡下,突然聽到王三狗在門外喚道:“校尉,崔刺史派人過來急報,西門外出現大量火把,他請您趕緊過去一趟。”
“西門外?”謝岩暗想:“難道是陳碩真來了?”
不管是不是,過去一趟也就什麽都清楚了。
西門城樓上,先到一步的崔義玄,正注視著正前方,那裏原先隻有一小片火把,現在卻是一大片,而且還在不停擴大中……
謝岩走到崔義玄身邊,一句話也沒有說,因為不用再問了,到了這一步,他已可以肯定,陳碩真的數萬大軍,正在集結之中。
“好幸運啊!”崔義玄感慨地道:“隻相差半天時間,要是這支大軍早出現的話,‘睦州’不是那麽容易攻下的!”
謝岩道:“謀事在人,成事在天!現在是運氣也站在吾等一邊,如此情況之下,叛軍焉能不敗!”
崔義玄讚同地道:“謝縣男所言極是,天時地利人和,叛軍已失其二,唯一的人和,好像也未能盡得,如此不敗,豈非沒有天理!”
謝岩道:“話雖如此,卻也不能大意,陳碩真大軍有數萬,想要將其消滅非一戰可得。”
“不知謝縣男可有退敵之策?”崔義玄問道。
“暫時還沒有。”謝岩道:“既然叛軍全部兵臨城下,那就兵來將擋好了,我倒不信,攻不下‘歙州’,難道就可以攻得下‘睦州’?”
“那是當然不可能的,叛軍烏合之眾,攻城,差得遠呢。”崔義玄又道:“今晚是不會有戰事的,咱們還是回去睡覺好了。”
謝岩笑道:“吾正有此意,崔刺史,請——”說著做了一個“請先行”的動作。
崔義玄當仁不讓地先行一步,這無關乎官職,而在於對長者的尊重。
回到自己住處,謝岩不得不想,以不到六千的兵力,麵對數萬大軍,如何才能戰而勝之。
繼續依靠騎兵?還是利用城池防禦?謝岩始終沒有想出一個辦法來,過於懸殊的兵力著實是個天大的問題。
考慮再三之後,謝岩決定甭管來的人是不是陳碩真,都必須先打一下,而且還得趁著叛軍完成包圍前,將騎兵弄到城外,隻有騎兵在外,才能有效的牽製陳碩真,而更重要的目的,是對方糧草,隻要找到並燒毀,叛軍將再無戰鬥能力。
將騎兵派出不難,難在誰指揮上,劉愣子他們都是勇猛的戰將,可是謀略是差太多了,馮寶找來的那個什麽許恢,目前可靠性還存疑,不能重用,那剩下來就隻有自己或者馮寶了,誰去呢?
謝岩找到馮寶,將問題提了出來。
“我去吧,城裏那攤子事太多,你得留下。”馮寶主動道:“隻不過如此一來,守城不就人少了嗎?”
謝岩道:“叛軍的下場是注定的,通過消滅童文寶部,奪回‘睦州’,相信叛軍之中定有很多人已經開始動搖,相信此刻陳碩真也是騎虎難下,無論攻城與否,都不是最好的選擇。”
馮寶點點頭道:“的確如此,她是沒想到‘睦州’這麽快失守,此時的確是進退兩難。”
“我要特別提醒你一件事,騎兵千萬不能進入山地、密林,還有,晚上紮營的時候一定要做好警戒,千萬不能夠讓別人給包圍了。”謝岩很是認真地說。
“放心吧!我還不至於那麽笨,不說了,我得去準備出城,方進部和‘工兵營’留給你,其他人我帶走,爭取明日先打他一仗再說。”馮寶依然顯得很是隨意地說道。
謝岩卻知道,馮寶很多時候看似隨意,往往心裏都很重視,在很多地方,其實自己很相似,都是那種習慣隱藏和掩飾自己內心真正想法的人,究竟這是好習慣還是壞習慣,仁者見仁智者見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