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喜訊
數日後,朝會上,皇帝李治終於知道謝岩為何專門找人讓王伏勝給自己帶句話了。
以“工部”和“將作監”為首,“兵部”和“監察禦史”們跟進,在金殿上,有說馮寶無端冶製精鋼,致使製造軍械的重要原材料流入民間,表示“此等軍國利器,不可掌握於私人之手,馮校尉之作坊,當收歸於國”;還有的說:“新安縣男,有失督查,理應按律處置。”
總而言之,所有的矛頭都指向謝岩和馮寶。
李治聽了半天,總算是聽明白了,大概就是說“馮寶搞出了什麽新式冶鐵的法子,產量大,質地好,工部他們認為這個作坊應該由朝廷控製,同時以此事來指責謝岩不作為、包庇馮寶。”
李治知道鋼鐵的重要性,尤其是高品質的,可大唐這些年來,軍事上可稱“無敵”,如果沒有戰事,造再多再好的軍械都是浪費,即使謝岩不提前說,他也沒覺得是多大事。
等到金殿裏沒了聲音,李治緩緩道:“各位卿家所言很有道理,隻是朕以為,‘衛崗鄉’的事,放到秋收之後,一並處理為好,不管怎麽說,那裏是個新地方,朕總是要給點時間才行。”
“陛下,萬萬不可!”話聲中,褚遂良走出來道:“百煉鋼鐵乃是軍國重器,豈可流落民間?此物一日不在朝廷控製下,老臣寢食難安,老臣請陛下下詔,勒令馮校尉不得販售,並將作坊交給將作監。”
褚遂良知道皇帝不可能為了這麽點事,就處罰謝岩和馮寶,所以幹脆提都不提,隻說“煉鋼爐”。
李治眉頭微微一皺,他感覺到,褚遂良這是給自己出了一道難題,答應吧,那是非己所願,不答應呢,難保又會有什麽新花樣。
正當李治左右為難之際,一聲“陛下”傳來,李治抬首望去,見一名官員走到褚遂良身邊,行禮道:“陛下,臣以為,冶鐵作坊目前留在馮校尉手裏,利大於弊。”
“哦,劉卿家不妨直言。”李治認得說話的人,他是“夔國公”劉弘基的侄子劉仁景,目前任司農寺少卿。
劉仁景道:“啟奏陛下,臣聽聞,馮寶校尉所產之鐵錠,目前全部用於打造工具和農具,即便如此,依然無法滿足百姓需求。而我朝目前四海升平,無可用兵之地,故臣以為,當以農為先,以民為先。”
“荒謬!”褚遂良看著劉仁景道:“百煉鋼一年所產不足萬斤,豈可用於農具、工具,理當首先用於強軍。”
“褚公此言差矣,自我大唐建國以來,先是南征北戰一統天下,後麵臨突厥威脅,始終以軍事優先,先帝戎馬一生,好不容易為大唐贏得安穩天下,此時此刻,再以軍事優先,請問褚公,如此置百姓於何地?況且,多少年來,百姓使用之農具與工具,皆以劣質鐵料打造,不僅不耐久用,更有甚者,一觸即毀,請問褚公,如此怎樣保證耕種?沒有足夠的錢糧,再強大的軍隊,恐怕也是鏡中花,水中月!今馮寶校尉,以優質鐵錠供應百姓打製優良農具,實屬惠及百姓,豈能廢之?”
劉仁景一連數問,褚遂良著實難以回答。幸好,劉仁景原本也沒打算要他回答,而是對皇帝道:“陛下,臣於‘司農寺’任職多年,知百姓深受劣質鐵料之苦久矣,臣請陛下勿要收回馮校尉之作坊,隻需嚴加控製鐵錠流向即可。”
李治是真沒想到,這位平日裏普普通通的官員,居然能夠說出一番如此愛民、惜民之言,而且言之鑿鑿,鏗鏘有力,令向來強勢的褚遂良無法回答,可見其所說必定真實。
“劉愛卿,朕已經說過,‘衛崗鄉’之事,暫且維持現狀,朕相信,秋收之後,‘新安縣男’謝岩,必定會給朕,給天下臣民一個交待!”李治這番表態,等於是支持認可了劉仁景的說法,也算是回應了褚遂良。
不過,李治還是需要顧及褚遂良的麵子,故而又道:“褚卿家之憂慮,也非全無道理,劉仁景,你身為‘司農寺’少卿,督導耕種乃是職責,朕命你去‘洛陽’,全麵督查當地秋收事宜,順便去看看那座作坊,了解一下情況。”
“臣領旨。”劉仁景道。
朝堂之上發生的事,謝岩無法得知,他最近忙著畫官衙圖紙。
馮寶的磚瓦窯也成功了,並且燒製出第一批紅磚。他可是毫不猶豫地指揮人,在“澗河”北岸,自己的碼頭地塊上,蓋了一排五間大瓦房。
大唐人沒見過紅磚,馮寶把常遠叫來,手把手的教他怎麽用紅磚蓋房,並且親自監督教授示範,告訴他,如何蓋房,如何上瓦,如何最後在外牆用石灰刷白……
整個過程中,馮寶自己也有許多地方不清楚,但是常遠的施工隊裏,卻有不少蓋房的老手,他們隻是沒用過紅磚而已,等他們弄明白紅磚如何使用後,一切自然不成問題。
五間大瓦房剛剛建好,謝岩就給常遠送去了訂單,蓋官衙。
按照謝岩的設想,官衙就是辦公的地方,所以不需要太大,但是要方便,因此他設計成了“四合院”的樣式,除了開門的一邊外,另外三邊都是聯排的單間,所有房門前,用兩米寬回廊連接起來,形成一個整體,院子中間地麵,全部鋪設青磚,上建“涼亭”一座,整座官衙樸素無華,一切實用為主。
很快,時近九月(農曆)下,奔赴各村協助村民割麥秋收的“收割隊”傳回消息:“秋收基本如期結束,各村收成良好,完成上繳朝廷的糧食不成問題。”
謝岩非常滿意,他最為擔心的部分終於不存在了,興奮之下,他決定去找馮寶喝一杯,以示慶祝。
還未出得“驛站”大門,就看到許爰、張猛和楊登三個人走過來。
謝岩很奇怪,心說:“今天‘速成班’不上課啊,他們怎麽一起來了?”
“校尉,朝廷派‘司農寺’少卿來‘洛陽’,聽說是針對馮校尉的作坊而來。”楊登上來直接就說。
謝岩很奇怪地問:“你什麽時候開始關心起這些了?”
楊登道:“還不是因為‘煉鋼爐’嗎,那可是寶貝,真要是給朝廷弄了去,那還不如不要了呢。”
“放心吧,朝廷拿不走,‘司農寺’官員更不可能了!”謝岩道:“今日無事,走,跟我去找馮寶喝一杯。”
楊登他們似乎覺得自己聽錯了,在他們印象中——謝校尉幾乎除了忙就是忙,從來沒見過他玩樂,更別說要他主動提出來去喝酒了。
謝岩見他們都沒反應,反倒奇怪地問:“怎麽了,你們都有事?”
“沒有。”楊登連忙道。
許爰和張猛也分別搖頭,示意無事。
“那還等什麽,一起去唄。”說著,招呼身後韓躍去套車。
兩輛馬車,韓躍駕馭的一輛上有謝岩、許爰和楊登;王三狗駕馭的車上有張猛、老張頭,一行七個人穿過眾多工地,直接去馮寶的辦公地,那五間大瓦房。
馮寶那一間屋裏,牆上,桌上,地上,到處都是圖紙,連個落腳地都找不著。
謝岩站在門口,眉頭微皺,側首問石子道:“你就這麽照顧馮校尉?”
“校尉不讓小的進去啊。”石子很委屈地說道。
謝岩附身從地上撿起幾張圖紙,仔細看了看,發現似乎是彈簧、軸承一類的零部件,可光看這幾樣,也看不出來他想幹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