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王福來
王福來,是近來最倒黴的一個人。自從在皇帝麵前磕頭磕的暈了過去以後,雖說皇帝沒有追究他的責任,但是宮裏的總管宦官們,卻沒有給他“好果子”吃。他被人弄進了“浣衣局”,專門負責監督宮女和雜役洗衣服,日子過得那叫一個苦不堪言啊,更要命的是,他從此沒有了出宮的機會,和謝岩他們也聯係不上。
“浣衣局”是皇宮裏最下等的地方之一,消息閉塞,來往人員極少,所以王福來對宮裏發生的事情幾乎一無所知。
就在王福來已經認命,天天累死累活監督別人幹活的時候,一名他從來沒有見過的老宦官,突然來找他。
老宦官身著緋袍,那是宮裏地位品級最高的,王福來以為自己又得罪了誰,嚇得臉色蒼白,不知道怎麽說話才好。
“咱家奉皇後懿旨,命你去服侍一位貴人。”老宦官直接道出來意。
王福來心裏“咯噔”一下,暗說:“難道是成了?”但是他口中卻是一個字也不敢問,恭恭敬敬地“領旨謝恩。”
“皇後口諭‘貴人身體不好,你要悉心服侍,不得有誤’,明白嗎?”老宦官又說道。
王福來再一次“領旨謝恩”,並表示“一定不負皇後娘娘。”
老宦官麵無表情,臨走之前對王福來道:“小崽子,你算是走了運,記住了,這是皇後娘娘賞你的,以後有事,可別忘了。”
王福來雖然談不上老奸巨猾,心機也沒那麽深沉,但是久在皇宮這個大染缸裏,他也聽出來了,最後一句話才是重點,其實就是讓他充當皇後“耳目”。
王福來這會哪管那麽多,滿口應承下來,對他來說,先離開這個鬼地方才是第一位的事。
提出將王福來調來服侍武媚的人,其實就是武媚本人。當她從皇帝口中得知,是一名小宦官將自己寫的詩念出來,才引起皇帝注意的時候,武媚馬上意識到,皇帝口中的“小宦官”,能夠稱得上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恩怨分明,行事果決,一向都是武媚為人處世的風格。不管那名小宦官有意或者無意,事實上就是沒有他在皇帝麵前念詩,武媚從來都沒想過自己能夠這麽快離開“感業寺”,甚至於在此之前,她一度絕望,擔心自己老死在那冰冷陰森的禪房裏。
如今,她一步登天,不僅脫離“感業寺”苦海,更重獲帝寵,她必須要報答曾經幫助過自己的人,不光是為了報恩,也是要告訴宮裏其他人“凡是對我武媚好的人,絕對不會虧待!”
實際上,武媚在這麽做的時候,並沒有想過那麽多,然而她行事的風格和內心的氣度,包括做事的決斷和魄力,已經隱隱約約告訴世人——從此以後,順我者昌,逆我者亡。
王福來小心翼翼地走進一間偏殿,他十分不明白,既然是“貴人”,怎麽會住在偏殿裏?可是他哪裏敢問啊,甚至走路時,頭低著,光顧看自己腳了,連殿中的陳設都沒看清楚。
“你,叫王福來?”一名女子聲音在殿裏響起。
王福來上前兩步,“撲通”跪下道:“奴婢王福來,拜見娘娘。”
“起來吧,頭抬起來,看看我是誰?”那女子聲音又再次響起。
王福來緩緩從地上站起,抬起頭,看了一眼那位高高在上的盛裝婦人,感覺似曾相識,卻想不起來是誰了。
幸好,王福來心裏知道,如果不是“武才人”,宮裏不會有第二個人會主動提拔自己,正因為這個緣故,所以他回想一下武才人的容貌,再結合眼前這位娘娘,馬上就“對上號”了。
“原、原來是武娘娘,奴婢拜見娘娘,恭祝娘娘離開,回到宮裏。”王福來這句話,顯示出他還是挺聰明的一個人,他刻意隱去“感業寺”三個字,就是明白,這個地方,對眼前的娘娘來說,一定是極為忌諱,不想提起的。
武媚很滿意王福來的說法,開口道:“我得謝謝你,若不是你,回到宮裏,不會那麽順利。”
聽到此話,王福來心裏大定,他知道,自己這輩子總算是有了靠山,再也不用像狗一樣,被人攆來攆去的了。
“奴婢隻是機緣巧合,能夠幫助娘娘,也是奴婢的福分。”王福來恭敬地說。
“福來,是哪兩個字啊?”武媚又問。
“福氣的福,來去的來。”
“嗬嗬,果然是這兩個字!”武媚笑道:“你一來,福氣便來,好兆頭,以後就留下伺候吧。”
王福來大喜,趕緊拜道:“奴婢多謝娘娘,祝娘娘萬福金安。”
“媚娘,什麽事笑得如此開心?朕還沒進門,就聽到了。”
武媚見李治一麵信步而來,一麵說話,急忙起身迎上去道:“妾身拜見陛下。”
“奴婢拜見陛下。”王福來,退到一邊,跪下道。
“免禮,平身!”李治說完,親自挽著武媚一起走到錦榻邊,坐下後道:“剛剛說了什麽開心事?何不告訴朕,一起開心下呢?”
“陛下”武媚緩緩將關於王福來名字的事說了一下,最後道:“妾身覺得,這名字的兆頭好,故而笑了。”
李治轉首看了一眼王福來,說:“他便是當日在朕麵前吟詩之人吧,念在你無心之過的份上,朕不予追究,日後好好伺候,如有再犯,絕不相饒。”
王福來趕緊行大禮“謝陛下不殺恩”。
“陛下今日不是要上朝嗎?怎麽得空來妾身這裏?”
李治道:“朝中事,舅舅處理甚是得當,朕自然輕鬆許多。”
他們相談正歡的時候,有小宦官在門口一站,王伏勝見狀,便走了過去,和小宦官低聲說了幾句,然後回到皇帝身邊。
“有事?”李治問。
王伏勝道:“啟稟陛下,謝校尉他們出山回來了。”
“哦,是什麽結果?”李治又問。
王伏勝道:“兩項測試一樣也沒通過的人共有九十五人,通過一樣的有八十三人,通過兩樣的僅有二十二個人,這還包括了謝校尉曾經訓練的十一人。”
李治眉頭一皺,道:“數百人報名,最後通過的人隻有二十二個,如果去除謝卿家的部下,實際隻有十一人?是這樣嗎?”
“恐怕、應該,是這樣吧。”王伏勝見皇帝麵色不善,很小心地說道。
“那個什麽黑屋,哪天時候開始?”李治問。
“三天後,共有九十四人參加。”王伏勝道。
李治考慮片刻後道:“王伏勝,你去命人擬旨,就說,參加‘軍官援助團’選拔的誌願者,他們的努力朕都已知道,凡是能夠最後從黑屋裏自己走出來的人,朕將予以嘉獎。”
王伏勝等了一會見皇帝不再說話,便“領旨”而去。
武媚見王伏勝離開了,就開口說道:“陛下,莫不是發生了什麽不愉快的事?”
李治搖了搖頭,苦笑道:“朕是沒想到啊,軍中精銳和各世家子弟,雖然不是最傑出的,卻也稱得上是上上之選,數百人被淘汰了,而謝岩那小子的部下,還有曾經跟隨他一起訓練的禁兵,反倒是一個不少的全部通過,媚娘你說,朕能不著急上火嗎?”
武媚也很奇怪,不過她還是問道:“莫非,測試不公?謝校尉部下事先得知?”
“那倒沒有,測試項目,事先人人皆知,比的就是個人能力和本事,想靠取巧過關絕無可能。”
“既如此,那妾身也不明白了。”武媚顯然也想不明白。
王福來倒是聽明白了,皇帝陛下的煩惱,正是自己當初的煩惱,不明白,不理解,更想不通。他頭腦一熱,剛邁出一步站出來想替君分憂,轉念一想,又退了回去,他現在自己倒是多少知道了一些,可是這能主動說嗎?他不知道,更沒這膽子。
武媚多精明的一個人,她看到了王福來的動作,電光火石之間,她思量了一下結果,覺得如果王福來真知道什麽的話,那好處可是不少,畢竟這個人現在可是自己的人,他做的好,自己麵上也有光,至於做的不好,最多放棄他就是。
“王福來。”武媚喚道。
“奴婢在。”
武媚直接說:“剛見你有話要說,如果知道什麽,盡管說出來,不許隱瞞。”最後還加重了語氣說了一句:“能為陛下解惑,可是你的福份。”
李治一聽這一句,頓時明白了武媚的意思,看著王福來道:“說得好,朕有賞。”
“奴婢……”王福來覺得自己是躲不過去了,把心一橫,心說:“兩位校尉,可別怪我啊。”
王福來緊張地咽了一口吐沫,道:“啟稟陛下,奴婢對謝岩和馮寶二位校尉的事,所知頗多,隻是不知道能不能為陛下解惑。”
“哦,你怎麽會知道的?”李治開口問。
王福來道:“啟稟陛下,先帝在世時,曾經發過兩道詔書前往遼東,其中第二道聖旨,是由奴婢赴遼東向謝校尉宣的旨,驍衛禁兵之所以和謝校尉熟識,也是因為這個緣故,當初負責保護聖旨的就是他們,後來一路回‘長安’,路上走了一年有餘,在這個過程當中。奴婢才得以了解一些事情。”
“原來如此,那你就來為朕解惑吧。”李治現在有點相信了。
王福來道:“其實,軍中論小股部隊作戰,恐怕沒有人能夠和當年的‘武平堡軍’相比。”
“這是為何?”李治不解地問。
王福來說:“奴婢記得,當年馮寶校尉說過,雷火都尉麾下的一百人,根本就不是人……”
“啊……”武媚有意驚叫一聲,果然引來李治得憐惜,他溫柔地拍了拍武媚,低聲道:“媚娘莫怕,那應該隻是個說法而已。”
王福來恭聲道:“是的陛下,馮寶校尉的意思是,那些人,都被謝校尉操練成為極度英勇善戰的猛士,按照馮校尉的說法,如果在山地裏,幾乎不可能被剿滅,若是在平原地帶,非十倍以上兵力包圍,否則也是如此。”
“世上果真有如此強軍?”李治將信將疑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