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五章 馮寶的安排
第三次走進關押高破軍的房間,馮寶二話不說,直接道:「有一事,汝務必如實回答,否則現在即是死期。」
緊跟著,馮寶也不管高破軍怎麼想,肅容而問:「汝最後一次去『寧安寨』,可有發現什麼與過往不同之處?」
「想好了說!」馮寶最後還不忘加重語氣說了一句。
高破軍不傻,他從馮寶的話語當中聽出,一定是發生了什麼,而且必定和「寧安寨」有關,可是,在記憶當中,好像並沒有不同啊。
去過「寧安寨」很多次了,每一次都是停好船,上岸交錢,而後離開,一模一樣的流程,連人都沒有換過,又何來「不同」?高破軍實在想不出來,不由得輕輕搖了搖頭。
「仔細想想,人或物,乃至其他任何有哪裡與過往不同?但能說出一二,本官當保汝不死。」馮寶急於證實心中所想,況且他感覺到時間緊迫,已經顧不上朝廷法度,直接拋出一份「大禮」,至於能不能接下,那就得看高破軍自己了。
生命是美好的,能夠活下去當然沒人願意去死!
自殺了官軍之後,高破軍就已經意識到自己踏上了不歸路,畢竟此舉等同於謀反,官府無論如何不可能不追究。
然馮寶一席話,卻突然給了高破軍一個希望,一個可以「活下去」的希望!
馮寶的爵位、官職等等,高破軍都弄不明白那意味著什麼,但是有一點,他在和自己打過幾次交道的那個孩子口中得知——這位年輕的大官,是一位了不得的大人物!
孩子是不會撒謊的,因此,高破軍覺得,或許自己還有機會「活下去」吧。
高破軍什麼話也沒有說,只是閉上眼,後腦靠在牆壁上,看似閉目養神,實則大腦高速運轉,將往日見過「寧安寨」的場景全部浮現出來,然後和最後一次看到的進行比對,試圖在中間找出不同……
差不多等了盞茶功夫,馮寶耐心漸失,剛想拂袖離去,忽然耳聽一聲:「船——對了,還有那個孩子!」
「什麼船?孩子又是怎麼回事?」馮寶回過身問道。
「每次去,都只能看到商船,數量也很少,但最後一次,某家記得,碼頭泊有不下於二十艘空船;還有那個孩子,就住在碼頭旁邊,只要有船來,都會過來玩耍,且索要吃食,可這一次沒有看到,而且其家門緊閉,好似已無人居住。」高破軍睜開眼,一口氣說出想到的事情。
「空船多了?孩子不見了?空船?孩子?船……人……」馮寶嘴裡輕輕地念叨著,腦子裡卻將所有已知和「寧安寨」有關的信息串聯起來,他想知道,自己最初的那個判斷,是否正確?
僅過片刻,馮寶驀地雙眼一亮,口中先是道一句:「果然如此!」隨後往房外而走,剛到門口,似想起一事,回首而道:「高破軍,汝擅殺官軍,此乃死罪,然眼下情勢危急,本官可以給汝提供一個戴罪立功之機,若不死,一切罪名可去,如何?」
「高某願往之!」高破軍知道,這應該是自己最後的機會,此時不答應,更待何時。
「甚好!」馮寶說著走出房門,同時對門外守衛道:「放了他,一起去後院。」
對於「衛崗鄉」出來的人,沒有一個不知道「備戰」意味著什麼!那是真正的戰前準備,它要求每一個人,都必須以最快速度穿戴好甲胄,拿起武器,等候軍令。
走進後院,馮寶掃了一眼基本穿戴齊整的一眾親兵,最後目光落在一個胖子身上,並走過去道:「黑牛,汝即刻出發,執吾官憑,前往府衙,告知刺史,就說『寧安寨』意圖不軌,有極大可能於夜間襲擊府城,請務必以最快速度派人控制東門,以防有內奸打開城門。」說完,即取出官憑交予胖子手中,又道:「帶話給刺史,吾負責控制南門,西、北二門可留作退路,然——若賊寇進入東門,而官府無所作為,吾當奏稟陛下,誅其九族!」
馮寶森冷的語氣,加上嚴厲的措辭,深深地震撼了院中每一個人,雖然大家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是不難想象,一定是出大事了!
胖子領命剛走,幾名護衛帶著高破軍也來到了後院。
馮寶再度環顧一眼院內,發現包括明崇儼、狄萱萱在內的所有人都到了,於是大聲道:「今夜,『泉州』很有可能會出現動蕩,吾等身為大唐臣民,當不允許此事發生,更不可坐視生靈塗炭,因迫在眉睫,吾不細說了,現在問一句,爾等,準備好了嗎?」
「準備好了!」所有人齊聲高呼。
馮寶滿意的點了一下頭,跟著道:「方九、林大憨、羅盛、高破軍四人出列。」
高破軍不懂「出列」是何意思,直到身邊一名親兵推了一把,又看到當初和自己交戰的兩人跨前一步,走出人群,便也明白過來,且有樣學樣地筆直而立。
「長河,將汝之裝備給予高破軍。」馮寶先生吩咐一句,而後道:「汝之四人,即刻趕赴南門,必須保證城門不得被人打開,若發現有異動者,殺無赦!」
「方九得令!」
「得……得令!」林大憨大聲道。
「羅盛得令!」
「高某得令!」高破軍一邊穿戴甲胄,一邊回道。
「速去!」馮寶也不多說,此刻乃是軍令,身為將領,只管下令即可,至於如何去做,那是執行者的事情。
「長河,汝帶五個人,兩輛馬車,護送小儼和狄姑娘去北門,若有變故,第一時間離開此地回鄉。」
「校尉……」
劉長河話剛起一個頭,馮寶即抬手阻止其繼續說下去,接著道:「此乃軍令……」
「不!」劉長河大喝一聲,「撲通」跪倒在地,昂首言道:「劉長河當追隨校尉左右,寧死不悔。」
望著跪在面前的劉長河,片刻后,馮寶長嘆一聲,道:「汝可知,小儼乃吾弟子,狄姑娘為鄉里客人,絕不容有失,此為重任矣。」
「校尉恕罪,劉長河誓死跟隨,小郎君和狄家娘子,可由其他人護送,請校尉恩准。」
「我的話你也不聽了嗎?」馮寶實在忍不住,厲聲責問道。
「小人不敢。」在馮寶威壓之下,劉長河不得不低下了頭。
一旁的狄萱萱見狀似乎也有話要說,只是她剛想邁出步伐,忽然感覺有人扯了扯衣袖,側首一看,卻見是明崇儼在看著自己,並且特意眨了眨眼睛,還微微搖了搖頭。
狄萱萱若有所悟,便打消了原先的念頭,因為她知道,這個人小鬼大的明崇儼,肯定是有別的什麼心思。
在他們之間無言互動的時候,馮寶發出了最後的指令——卸下平板馬車上的物資,而後跟隨他一起,向南門出發。
馮寶指揮親兵還在忙著卸下物資時,劉長河按照命令已先一步離開客館,同行有兩輛馬車和五名護衛。
「狄姐姐適才可是想說不願離去?」明崇儼沒有乘坐自己的馬車,而是上了狄萱萱的馬車,且在車子移動之後,出言問道。
狄萱萱點了點頭,輕聲道:「似乎今夜很危急,吾應當陪在郎君左右。」
「姐姐此言差矣。」明崇儼道:「師父是不可能讓吾等涉險的。」
狄萱萱默然頷首,很明顯是認同了此說法。
「只不過,若真起變故,吾也很想看一看呢。那些人,不過賊寇爾,何來膽量襲擾府城?」
狄萱萱並不清楚明崇儼知道什麼,故而也無法接話,只是淡淡說了一句:「但願無事才好。」
「不會有事的,師父應該是按最壞情形準備,想來不會出現。」明崇儼道出自己想法,隨即又似乎想起什麼來,問道:「姐姐可想回到師父身邊?」
狄萱萱被問得一怔,不解地看著明崇儼道:「郎君不允,又有何法?」
明崇儼無言地笑了一下,接著從座位上站起來,先是低聲說了一句:「吾有辦法。」而後掀開車上門帘走了出去。
馬車行駛速度緩慢,是以很是平穩。明崇儼如同閑庭信步似的來到駕車的劉長河身邊,一手搭在其肩上以穩定身形,同時道:「長河兄,咱們別去北門,去南門可好?」
「小郎君,校尉有令,不可違啊。」劉長河嘆道,其實他自己又何嘗不想去呢?
「沒關係,師父不會怪罪的,因為——因為長河兄乃是被汝脅迫的。」
劉長河聞言一驚,還沒等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就感覺到一個銳利的東西抵住了后腰,跟著耳邊響起明崇儼的聲音:「狄姐姐和吾都不想離開師父,想來長河兄定也是如此,如今被脅迫而去,應該算不得違令吧。」
劉長河雖然不夠聰明,但也不笨,他立刻明白了明崇儼的意思——有些事,不同人做,後果也不同。作為自家校尉唯一正式弟子,明崇儼無論幹什麼,頂多不過是責罰,根本就不是事!
想通了這一點,劉長河不禁暗自笑了,他根本就不想走,如今恰好有了這麼一個「正大光明」的理由,他不覺得校尉能如何,反正天塌了有大個頂著。
「劉某生死握於小郎君之手,自當遵從。」劉長河當下毫不猶豫,說完即策馬轉向,往南門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