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二章 冷熱
連寤好像做了一個讓人難受至極的夢。
說是夢,倒也算不上夢,畢竟他也沒有看見任何畫麵,隻感覺一片混沌之中,有人時而拿火在烤他的身子,時而又仿佛墜入冰窟。
說來也奇怪,作為火係的修行者,不管是冰還是火,他都不該畏懼的。
可偏偏這次,感受到火時仿佛整個人都被灼傷,連同身體中的血液都要被點燃一般,感受到冰時又如渾身都被冰封,連同血管裏的鮮血都被凍住,動一下便像萬針紮來。
意識混沌之中,他忽然想起薑昭,想起自己應該是死了。
他應該是死在了薑昭的懷中,雖然他不知道他最後是否倒進了薑昭的懷裏。
想起薑昭,他有些難過地歎了口氣。
他還真實窩囊。
口口聲聲說著喜歡人家,卻幾乎沒為她做過什麽,比起唐遠安為他搜羅來的那些話本子中為女主人公上刀山下火海,連命都可以不要的男主人公來,他實在是太沒用。
比起曾經為她建立起攬星間的京墨來說,他連護她無虞都做不到。
薑昭根本救不需要他為她上刀山下火海,她自己本人救可以遊刃有餘,氣定神閑的在刀山上閑逛,在火海中暢遊,她可以保護很多人。
他口口聲聲說著愛她,卻一直仿若一位旁觀者,從未參與她的宿命。
冷熱交替,折磨不停,疼得他想要不顧多年來學會的禮儀去克製情緒,想要不顧一切地撒潑大喊。
可是他沒有力氣,連動動指尖的力氣都沒有。
他或許是真的已經死了,隻有殘存的意識還在遭受守諭境力的折磨,掙紮不得。
黑暗之中,他的世界一絲光亮也沒有,隻有忍受著折磨,放任自己墜入深淵。
意識徹底消失之前,他忽然憶起在攬星間外那片海棠林裏時,談月精心為他編織的幻境,憶起幻境裏,被他困於屋內的薑昭。
那時候談月怎麽說的?
連寤努力讓自己想起當時的情形。
那位一心護主的黑衣姑娘滿麵怒氣,說幻境裏的畫麵就是他內心最齷蹉的存在。
現在想想……
若他還活著,若他可以重來……
折磨人的疼痛猛然消失,連寤的意識隨之消失。
……
盛夏已至,窗外的蟬聲平白擾人清夢。
連寤就是這個時候醒的。
強烈的陽光從打開的窗外放肆傾灑進來,刺得他不得不眯了眯眼,用手擋住光芒,好一陣才能緩緩睜眼。
恍若隔世。
連寤的大腦有些空白,他身上被血染紅的,已經不能看的衣服已經被人換成幹淨的夏衣。
後背感受不到一絲疼痛,他雙手虛握,濃鬱的紅色境力在他的手邊跳躍。
他愣愣抬眼,看見屋內熟悉的布局,不敢相信地低了低頭。
連寤隨意套上鞋子,走向房內的桌子,緩緩打開被卷在一旁的畫。
那是一副沒畫完的畫,隻有個紅衣姑娘的輪廓,卻足以叫他紅了眼眶。
沒記錯。
這是他的屋子,他的眼淚是溫熱的,他胸腔裏的那顆心髒還在跳動,他沒有死。
不僅沒有死,還恢複的很好,守諭那道進入他血液的境力,並沒有給他留下任何影響。
“嘭——”
突如其來的聲響將連寤的思緒打斷,連寤抬眼望去,門不知何時被人從外麵打開,小廝不可置信地盯著桌邊立著的身影。
難以置信,無措,驚喜。
腳下,是已經被打翻的水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