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佳釀
謝未易麵色沉了沉，低聲道:“別看了，咱們走吧。”
千婼沒理會他，自顧望著亭中。
幾個人說說笑笑，不知道在商議什麽。
謝未易又湊上前輕輕捅了捅她，把聲音壓得更低了些:“有些事情，知道的愈多，或許會愈危險。”
“在這裏根本聽不到他們說什麽，咱們近前聽聽。”說罷，千婼又躡手躡腳地朝湖心亭方向挪了幾步。
謝未易不得已提高了嗓門:“喂，你別去……”
千婼依舊沒有理會他，輕手輕腳地挪動著，生怕弄出動靜來，驚動亭子裏的人。
瞥見她一角的那一刻，段郗鉞彎了彎唇角，複又給慕容適斟滿酒杯。
謝未易見喚不住千婼，隻得無奈輕步跟上。
千婼貓在欄杆後麵，隱約聽到段郗鉞說定國公為人剛正不阿，斷然不會為了區區二十萬兩而敗壞自己名聲的。她聽了心底存了絲疑惑，昨天段郗鉞特地為了派人跟蹤他們一事向她道歉，今天又為定國公說話，難道賑災款一案真的跟他半文錢關係都沒有？
聰明的子淵說，破案如果不太順利，那就沒必要隻死死盯著案件本身了，而是要看人，所有與賑災款接觸過的人都不能落下。可如今任她怎麽看這段郗鉞，他都不像是跟這個案件有關的樣子，除非這個人太過虛偽，連演戲都演的這般出神入化。隻不過，額，昨天她已經親眼目睹了他那拙劣的演技……
千婼竊以為自己隱藏得還是相當完美的，可段郗鉞一個轉身，視線正好投到我們這邊來。
她心下猛地咯噔一下，暗道:“看不到我，看不到我……”
段郗鉞附在慕容適耳邊低聲說:“皇上，公主來了。”
慕容適顯然沒有想到，這大半夜的千婼會與謝未易出現在這裏，看到他們過來，委實吃了一驚。
無奈，千婼隻得帶著謝未易近前向他請安。
段郗鉞含笑拱手向千婼施禮:“參見公主。”
慕容適緊皺眉頭地盯著千婼，詢問道:“婼兒，方才朕去看你，落羽說你已經歇下了。”他輕輕一頓，瞥了眼謝未易，接著道，“這會兒怎麽又出現在了這裏？”
“這位是……”信王也望了眼謝未易，驟然問道。
謝未易此時一直在旁靜靜立著，看到信王點他，忙拱手道:“謝未易參見皇上。”
他說話時神情淡然，與信王對視著。
信王嘴角微彎，低不可聞地哼了一聲，笑道:“原來這位就是定國公府上的四公子，早就聽聞公子大名，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啊。”他說這話時語氣甚是諷刺，還故意在“名不虛傳”四字上加了重音。
謝未易隻得尷尬地杵著。
慕容適明白信王話中的意思，打量著謝未易，問:“你怎麽也不睡覺，這大晚上的……”他頓住，沒再說下去。
謝未易更加尷尬地杵著。
唉，關鍵時刻還得靠本公主。
千婼忙岔開話題問道:“父皇，您這麽晚了怎麽還不就寢，深更半夜的怎麽還喝起酒來了？”
一開始，她的確原以為父皇和信王叔是在品茗，走近後卻嗅到一股濃濃的酒香。
慕容適微微一笑:“婼兒，這是段愛卿親手釀的天下醉，你要不要嚐嚐？”
聽完這話，段郗鉞隻盯著千婼看，也不說什麽。
千婼注意到他麵前的桌上放著一個十分別致的酒杯，忍不住拿起來凝目端詳，讚歎道:“哇，好漂亮的杯子啊。”
“這是微臣收藏的碧海珊瑚盞，公主若喜歡，微臣便送給公主了，就當做……當做給公主的賠禮了。”
信王撚須笑嗬嗬道:“公主麵子真大啊，皇上和臣都坐在這裏半天了，段大人也隻是拿出這碧海珊瑚盞讓我們瞧瞧，公主一來，段大人就說要送給公主了。”
段郗鉞似乎與信王很是相熟，聽他如此揶揄，臉上依舊掛著抹淡淡然的微笑，隻當他這是玩笑話。
慕容適卻是笑眯眯地看了千婼一眼:“這碧海珊瑚盞在段愛卿手裏是珍藏的心愛之物，若是到了皇兒手裏，朕敢保證，不出一個月它就成了一堆碎片了。上次皇兒為了出宮，可是毫不猶豫地把朕禦賜金絲琉璃盞給摔了，要知道那盞可是番邦進貢的，昭妃跟朕討要了多次，朕都沒有給她，卻被你……真是暴殄天物啊！”
段郗鉞微眯著雙眼，打量著千婼，半晌沒有說話。
“父皇，你快別說了。”
千婼捏捏眉心，做無奈狀道。
父皇啊，你了長點記性吧，身為一國之君，你難道不知道家醜不可外揚麽？
咦，父皇她怎麽知道上一次是摔壞的琉璃杯呢？
千婼摔得時候的確以為它就是個普通的琉璃杯，原來它還有這麽一個好聽的名字——金絲琉璃盞。
“到底是父皇太聰明了，還是我的非常殿出現了內奸？”千婼小聲嘀咕，她內心更堅信後者。
段郗鉞遲疑片刻，淡淡一笑，拿起桌上的白玉酒壺，給千婼倒了一杯，道:“微臣聽聞公主自幼喜愛桃子，這是微臣釀的桃花釀，公主嚐嚐，也好給微臣提點建議。”他將酒杯往她麵前一推，接著道:“公主請。”
千婼偷眼瞧謝未易神情，此刻他依舊神情淡然地在那裏杵著。她淑女般輕端起酒杯，抿了一小口。嗯，這酒的確與眾不同。甘醇濃鬱，幽雅細膩，比她以往喝過的酒強的不是一星半點。
“公主覺得這酒如何？”段郗鉞溫和問道。
千婼淡淡掃了眼他，笑道:“挺好喝的。這桃花釀真的是你自己釀的？”
他道:“是。微臣同公主一樣，也喜歡桃子，所以閑暇時喜歡釀酒和做桃花糕。”
嗬，原來大齊國竟是些居家好男人，她先前認識了一個喜歡做菜的謝未易，而今又認識了一個喜歡釀酒和做糕點的段郗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