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廢柴
“當當當～”
土豆絲如發絲般纖細，切菜刀仍然在案板上跳躍。
“少爺，咱們什麽時候開始讀書？”
謝未易滿意地擦擦手，瞅瞅一臉不耐煩的千婼，笑道:“你一個小小書童，怎會如此喜愛讀書？讀書多累啊。要不我教你炒菜得了，本少爺炒的菜可不比一品軒的差。”
他說完，千婼突然有點明白，為什麽世人皆嘲笑謝未易文不成武不就了。
她琢磨了下，看謝未易仍然是臉帶笑意，辨不出他究竟是什麽意思。隻能淡淡回道:“可老爺是讓小的陪少爺讀書的，不是讓我跟您學做菜的。”
這都是她進府的第三天了，這貨就從來沒有提過讀書之事。
千婼想用“不務正業”來形容謝未易，心裏又突然覺得有些愧疚。總覺得自己侮辱了“不務正業”這個詞了。
謝未易眼裏飄過幾絲驚詫，神情微怔，瞬即恢複如常，嘴邊噙笑地轉開視線看向門口，“你還想不想知道秦川的下落了？”
千婼點點頭，沒有再說什麽。暗自歎了口氣，堂堂公主屈尊給這王八羔子當書童，本想狠狠地修理他一番，最好暴揍一頓，讓他媽都認不出來他。可打從千婼想得知他認識秦川，一時放棄報仇之事，一心想打聽秦川的事情。
經過這兩日她在定國公府上的多方打聽，千婼可以斷定，他們口中的秦川就是她要找的秦川。
千婼本想再打聽些關於秦川的事情，可這家夥幾天來整日呆在廚房中，逼她跟他學廚藝。不管怎麽說，他也是個世家子弟，雖然不成器，他怎麽會對做菜這麽感興趣呢？
想不通！也不想想！腦瓜疼！
隻是，自己學這些做什麽呢？
“你呢，先好好跟少爺我學做菜，隻要你……”
謝未易拉開架勢，正準備口若懸河，突然停了下來，緊張地看著門所在的方向。
瞧他這慫樣，千婼不回頭就知道誰來了。
經過兩天的相處，千婼還不確定定國公是否已認出她來，但她敢斷定他就算認出來也不敢聲張。
若被別人知道公主在他的府上當下人，他會很慘的。
或許，最輕也得抄家吧。
小小的廚房，暗暗湧動著一股不尋常的氣息。
謝未易灰色的瞳孔慢慢收緊:“爹。”
定國公移前了些，盯著他兒子的眼睛問:“易兒，你在做什麽？”
謝未易不敢回答。
沒有漏過定國公臉上的細微表情，千婼立刻替他回道:“回老爺，少爺在教小的做菜。”
謝未易冷冷瞧了千婼一眼，後者也回瞪了他一眼。
定國公嘴角含著絲冷意，他冷冷地盯著謝未易，問:“是這樣麽？”
謝未易聲音輕如呢喃:“是。”
“啪！”
一巴掌摑上謝未易的左臉。
嗬，真脆，真過癮，真解恨哪！
千婼嘴角一抿，似笑非笑地瞟了謝未易一眼。她並不說話，隻是略帶同情地看著他臉上的紅印。
謝未易一動不動。
定國公眼神深幽明亮:“明天隨老夫去校場。”
“是。”
有一刻的心軟，千婼突然覺得謝未易也挺可憐的。
她聽府上的小廝和丫鬟們議論紛紛，說是定國公打算給謝未易製作個魔鬼訓練計劃。爭取在弘文館開學之前，把他打造成一個合格的將門子弟，好讓他少在外麵丟人現眼。
千婼學著落眉的樣子，將一塊溫熱的手巾輕輕敷在謝未易的臉頰上，瞅著他，說道:“少爺，我說您呀，還是好好讀書吧，別老想著做菜了。”
一分關心，九分諷刺。
謝未易眼底暗光閃閃:“你少在這給我說風涼話。”
千婼反駁:“我這不是風涼話，我這是忠告。”
謝未易嘴角扯出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收起你的忠告吧。”
千婼氣得腦中一片空白，竟忘了詢問秦川之事。
“你知不知道……”
“我不想知道。”千婼撥腿就走。她才不要聽謝未易羅裏吧嗦地訴說他們父子之間的破事呢。
謝未易頗有興趣地瞅著她的背影。
校場閣樓上的石桌上。
一壺新沏好的廬山雲霧散著氤氳香氣。
千婼將茶端到定國公麵前，靜靜地看他細細品茗。
此刻，校場中央，謝未易正與兩三個武將切磋。
定國公握著茶杯，遠遠瞅著被打倒的謝未易，忽然皺起眉心，將杯重重置於石桌上，怏怏不樂說道:“簡直是個廢物！”
他眼睛幽暗深重，千婼看不清那裏麵盛著什麽。
“阿九，你覺得四少爺功夫怎麽樣？”
千婼一時忘了自己的身份，竟隨口回了句:“確實挺廢的。”
定國公微一沉吟，凝視著場中央半天沒有吭聲。
千婼小心翼翼地側頭看著他，一時不知道說什麽好，隻好也轉過頭看著謝未易沉默。
校場上，謝未易爬起來，三拳兩腳又被人放倒了。
起來，倒下。
起來，倒下。
起來，倒下……
定國公一麵看著他兒子，一麵臉色漸漸凝重，最後猛地站起來，惱怒道:“看他不堪一擊的熊樣，吩咐廚房從今天開始給他加餐，每天不少於五頓，每頓至少五碗飯。”
五五二十五啊！
千婼詫異地盯著定國公，暗暗揣測，這謝未易到底是不是定國公親生的。他該不會是定國公抱養的，或者是他夫人……
她心裏強烈地對自己喊停，千萬不能再想了，真的不可以再往下想了。
俗話說得好，家醜不可外揚，人家定國公肯定不想讓外人知道的太多。
“嘻嘻……”
千婼垂目低頭，微微笑著。
定國公不解地看著她:“阿九，你傻笑什麽呢？”
原來他還沒走。
千婼不知道應該怎麽回話。
正當她猶疑之際，定國公卻換了個話題:“我聽管家說，這兩日你一直在打聽秦川的事情。怎麽，你也認識他？”
千婼聽到“秦川”兩個字，也顧不上自己書童的身份，直笑吟吟地瞅著定國公:“小人想找到他，問他一些事情。”
定國公困惑地看著笑得合不攏嘴的千婼，慢聲道:“他應該快回來了，不然會誤了弘文館的課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