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3章 哪裏都是牢房
行賄受賄？蔡劼一愣，放下了手裏的東西。
丁孟澤鬆了口氣，把護住臉的胳膊放了下來：“雖然對於貪汙來說，一千兩是個小數目，不會有人特意去舉報，就算舉報了，上頭也不會管。但如果你以國舅的身份，把這件事捅到皇上麵前，那就不一樣了，皇上一定會雷霆震怒，拿京兆尹和寧惠夫人開刀的。”
蔡劼不過是良嬪的哥哥而已，哪稱得上是國舅！然而蔡劼對這個稱呼極其受用，雖然嘴上說著不要亂喊，眼裏卻盛滿了笑。
丁孟澤趁熱打鐵，慫恿他現在就進宮去找良嬪，見皇上，免得葉雨瀟和京兆尹聽到了風聲，把官兵撤了，銀子退了。
其實，即便告發了葉雨瀟和京兆尹，蔡劼也落不到什麽好處，但他已經慘成這樣子了，很樂意做點兒損人不利己的事，於是當真換上出門的衣裳，拖著病體，進宮去了。
皇上這幾天，天天把葉雨瀟掛在嘴邊上，忽然卻有蔡劼來舉報她，皇上覺得顏麵大失，火氣蹭蹭蹭地朝上冒，當即命人把京兆尹和葉雨瀟傳進宮，隻問他們，蔡劼所說的行賄受賄，是否屬實。
京兆尹遲疑著，沒有及時作答。
皇上越發生氣，提高了音量：“官府到底有沒有指派官兵，為寧惠夫人把守安定巷？”
“回皇上，確有其事。”京兆尹終於回答了。
“那寧惠夫人是不是答應逐年向你行賄一千兩銀子？”皇上壓抑著怒氣，又問。
京兆尹遲疑著道：“皇上，寧惠夫人的確答應每年上交一千兩白銀，但這銀子並非進了臣的口袋，而是獻給了官府。臣不知道這算不算行賄受賄，所以沒敢貿然回答。”
如果真是獻給了官府，而不是進了京兆尹的私人口袋，那肯定不能算是行賄受賄了。往年遭大災的時候，若是有人給官府獻銀子，朝廷還會著重表彰，甚至給建個牌坊呢。
皇上的神情馬上緩和下來：“真是先給官府了，而不是被你私吞了？”
“皇上明鑒，這筆銀子就記在公賬上，皇上隨時可以命人去查。”京兆尹忙道。
皇上看了看就站在一旁的蔡劼，當即命人去官府把賬冊取了來。
賬冊上，果然清清楚楚地記錄著葉雨瀟獻給官府的那筆銀子，數額正是一千兩。
皇上頓時覺得自己的麵子又找了回來，這幾天沒白誇葉雨瀟，真替他長臉。他讓魏公公把賬冊遞給蔡劼，哼了一聲：“事情沒有弄清楚，就敢來找朕告狀。京兆尹和寧惠夫人都忙得很，你白耽誤了他們的功夫，還不趕緊向他們道歉。”
這是丁孟澤坑他！他就不該輕信那個廢物！真是吃過一塹，卻沒有長一智。蔡劼氣得慌，但皇上就在他麵前盯著，他隻得先不情不願地向京兆尹和葉雨瀟道歉。
無中生有，告他們的狀，道個歉就算完了？葉雨瀟掃了蔡劼幾眼，道：“蔡大夫這氣色看起來不怎麽好啊，是不是有病在身？”
她說完，大步走到蔡劼麵前，不顧他的強烈反對，硬抓起他的手腕，給他診了脈。
“嗬，蔡大夫病得還不輕，這至少病了好幾天了吧？你有病在身，還敢進宮找皇上，萬一把病傳給了皇上，你有幾個腦袋能擔待？”
帶病進宮麵聖？這可是大罪！魏公公一個激靈，不等皇上開口，就一疊聲地喊來侍衛，把蔡劼給拖了出去。
皇上令京兆尹和葉雨瀟自行出宮，自己則背著手，沉著臉，朝後宮去了。
魏公公親自送葉雨瀟上了軟轎，悄咪咪地笑：“皇上肯定是去找良嬪的晦氣了。”
嘿，這魏公公倒是挺仗義的，無論何時都跟她站在同一邊。葉雨瀟悄悄地把幾片金葉子遞過去，乘著軟轎，出宮去了。
沒過幾天，葉雨瀟又去了官衙，這次是因為，投毒的那兩個人，終於抓到了。
這可是害全城幾千人同時中毒，險些丟了性命的罪魁禍首。這幾千人為了解毒，要麽花光了全部的積蓄，要麽背上了債務，甚至醫鬧的那些人吃上官司，起因也跟他們有關。因此官衙門前人山人海，趕來看審訊的人，擠滿了好幾條街，更有許多人穿梭其中，隻為向大家傳報公堂上的最新消息。
京兆尹那日猜測得一點兒沒錯，投毒的這兩個人，都是朝廷早就通緝在逃的重犯，他們即便沒有投毒，也是死罪。
大概是知道自己無論怎樣都是死路一條，不管京兆尹如何施以酷刑，他們都沒有把丁孟澤供出來。
圍觀的民眾不知底細，高呼著將他們砍頭示眾。
葉雨瀟卻覺得有點失望，不等京兆尹正式給他們判刑，便獨自離開了官衙。
剛剛擠過人群擁堵的路段，拐進旁邊僻靜的小道，小纂就指著前麵，對葉雨瀟道：“夫人，您看，那是不是丁孟澤？”
葉雨瀟抬頭一看，還真是他。他想必是很關心那兩名重犯會不會把他供出來，而又不敢到官衙去，所以才偷偷地躲在這裏。
葉雨瀟停下腳步，打量了他幾眼，道：“那兩人沒有把你供出來，你是不是很得意？”
丁孟澤滿臉無辜：“寧惠夫人在說什麽，我聽不懂。”
葉雨瀟笑了一笑：“聽不懂沒關係，反正你也用不著得意。你買通這兩個人，肯定花了不少銀子吧？蛇毒和蛇皮也不是從天上掉下來的，對不對？你被逐出太醫院這麽久，一直沒有收入，卻花了這麽些錢，肯定欠了一屁股的債吧？想想你以後會過得愈發窘迫，真是讓人同情呢。”
丁孟澤沒有接話，但臉上的神情卻明顯地變了。
葉雨瀟微笑著走過他身旁，略略地頓了一頓：“有時候，坐牢不一定非得在官衙的牢房裏，隻要活在水深火熱之中，處處都是牢房。”
這話真是沒錯，他這段時間可不就是活在水深火熱之中。為了還債，把祖傳的老宅都給賣了。丁孟澤被戳中了痛處，手一揚，就要打她。
可是葉雨瀟前有奴仆，後有侍衛，他連她的頭發絲兒都挨不著，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她揚長而去了。
丁孟澤的如意算盤落了空，過得還不如以前。蔡劼的情況比他好不了多少，他帶病進宮，不但惹惱了皇上，還連累了良嬪，隻能夾著尾巴做人。濟世堂的聲音又一天不如一天，在破產倒閉的邊緣徘徊著。而安定巷有了官兵把守，他進不去，想找葉雨瀟的茬都沒機會，隻能眼睜睜地看著明澈醫館的生意蒸蒸日上。
與他們形成鮮明對比的是，葉雨瀟的生活一順百順，男子醫校順利建成，開始按部就班地授課。譚十召比以前積極多了，不僅每天到校坐鎮，而且教會了葉雨瀟很多東西。
到了第二天的春天，平南王府開始與薛靜妤家議親，隻等走完流程，便與她正式定親，再把人娶進門了。
薛府裏，通房鴛鴦生了個兒子，但在孔明月的刻意渲染下，顏氏已然成為大家眼中欺壓兒媳的惡婆婆，在巨大的壓力之下，顏氏不但沒敢借著這個庶長孫生事，甚至沒敢讓孔明月把鴛鴦抬作妾室。
日子一天又一天，轉眼又是一年盛夏。北邊傳來了捷報，北征的軍隊大獲全勝，恒王和魯王即將班師回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