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6章 顧全顏麵
“我就是她的娘家人。”葉雨瀟道，“到時出閣酒就在寧惠夫人府擺，我來送她出閣。對了，叫姚鷹把成親的日子別定太近，不然我來不及給她備嫁妝。”
她說完，遲遲沒得到歐陽晟的回應。她以為歐陽晟不讚同，抬頭一看，眼前卻是含著淚的戴佩蘭。原來她不知什麽時候出來了，看這樣子，應是恰巧聽見了她剛才的話。
“夫人……佩蘭何德何能，得您如此厚愛……”戴佩蘭哽咽著道。
葉雨瀟笑著拉過她的手，道：“你救了我的命，我為你做這些又算得了什麽。”
“夫人……”戴佩蘭依舊感動，垂淚不已。
“好了，好了，嫁人是喜事，咱們不哭。”葉雨瀟拍拍她的手，“能讓你特意收拾帶去京城的藥材，肯定大有用處，不如咱們上車去，你給我好好講講？”
戴佩蘭把淚一抹：“不是什麽名貴藥材，但倒也難尋，有的我進山蹲了一兩年，才趕巧采到了……”
這丫頭一說起醫術就來神，想來行醫不僅是為了謀生，更是興趣所在了。葉雨瀟笑了起來，挽住她的手，同她朝院兒外去。
戴家一家子送了出來，追到了馬車邊。當先是戴老三和張氏，後麵跟著他們的另三個兒女。
他們拽住戴佩蘭，將她圍在當中，你一句我一句，講了好半天。
葉雨瀟活了兩輩子，都沒正經有過父母，很難理解這種感情，不禁困惑：“戴姑娘的這對爹娘，到底是對她好，還是對她不好？”
“或許在他們看來，是在一門心思替她打算吧。”歐陽晟聳了聳肩，忽然想起來這是葉雨瀟才會做的動作，抬手朝她腦門上彈了一下，“他們為閨女要挾來這麽一門好親，隻怕能引以自傲一輩子。將來還能在戴姑娘麵前誇口，要求她感恩戴德。”
“我不是指這個。”葉雨瀟道，“戴家的情況，我大致了解了。當年他們窮得吃不上飯，全靠戴姑娘當遊醫，才有了如今的光景。現在他們日子好過了，卻反嫌起她拋頭露麵，急著把她嫁出去了，這叫什麽事兒？”
這樣的人多了去了……歐陽晟伸手一捏她的鼻子：“我發現，你特愛為女人抱不平。”
“我自己是女人，當然要為女人抱不平了。”葉雨瀟拍開他的手，順便掐了他一把。也許體會過自由的人，更難忍受束縛和不公正吧。雖然她勢單力薄，改變不了什麽，但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總是希望能幫一個是一個的。
好半天，戴家人終於和戴佩蘭說完了話，眼淚汪汪地把她送上了車。葉雨瀟隨即登車，歐陽晟騎馬，一行踏上了回涼桐縣的路。
車上，葉雨瀟起了好奇心：“戴姑娘，你的醫術，是跟誰學的？”
“夫人，您喚我佩蘭就好，不必如此客氣。”戴佩蘭擺著手道。
“行，佩蘭。”葉雨瀟從善如流，順手從匣子裏抓出一把杏脯，遞給了她。
戴佩蘭接了杏脯，道了謝，小心翼翼地裝進了自己的荷包裏，道：“說來您不會信，我十歲那年，在山上救了個姑娘。那姑娘為了報答我，每天夜裏來教我醫術，一直教了我好幾年。但她一直躲著人，從不肯在白天出現。直到現在，我爹娘弟妹，都以為我是天賦異稟，自己琢磨出了治病救人的法子呢。”
會醫術的神秘姑娘？葉雨瀟自己也抓了把杏脯，笑道：“以前我總以為，咱們熙朝會醫術的女人猶如鳳毛麟角，如今看來，是我孤陋寡聞了。你瞧，教你醫術的師傅，是女人；你，是女人；除此之外，還有薛家的兩姊妹。”
戴佩蘭道：“醫術又不像廚藝、武藝，講究傳男不傳女，但凡世代行醫的人家，家中女眷多少都懂點醫術，隻是不肯宣揚罷了。”
這倒也是，真是她孤陋寡聞了。以後得留神多尋訪，同行間多交流，才會有進步。葉雨瀟吃著杏脯，指了指戴佩蘭原封不動的荷包：“你怎麽不吃？是不是不愛杏脯？我這兒還有別的。”
“不是，不是，我……”戴佩蘭話說一半，頓了一下，自嘲笑了，“我想著帶回去，給我的弟弟妹妹們嚐嚐，卻忘記我已經被趕出來了。”
原來她還是有怨言的。葉雨瀟安慰她道：“不管怎麽說，結果是好的，凡事往前看。”
戴佩蘭唇邊的笑容愈顯苦澀：“家裏的一針一線，都是我掙來的，他們卻連一份嫁妝都不肯給我。”
這樣的父母，槽點太多，但當著人麵，講人家雙親的壞話多有不妥，葉雨瀟隻得避開：“沒關係，嫁妝包我身上了。”
她為了逗戴佩蘭高興，故意又道：“你與其擔心嫁妝這種小事，不如操心一下姚將軍，人總是比物更要緊的。”
戴佩蘭臉上一紅：“我見過姚將軍的，他為人和善，想必不難相處。”
那是戴了張人皮麵具的歐陽晟，可不是姚鷹。葉雨瀟忽然覺得這事兒其實挺狗血的，趕緊另轉了話題，跟她說起杏脯的優劣，聊了一路的果脯。
回到涼桐縣時，正值飯點，大家都聚在“食堂”裏打飯。他們見著戴佩蘭原路返回，十分驚訝，紛紛圍攏來問。
被父母趕著出閣，終歸不是什麽有臉麵的事，戴佩蘭漲紅了臉，埋著頭，不吭聲。
葉雨瀟笑著對眾人解釋：“我欣賞戴姑娘的醫術，早有意請她到明澈護理學校，教教我的那些女學生，隻是尚未征求她父母的同意，所以沒有聲張。今兒我送她回家時，特意提及此事，她的雙親既熱心又明理，當即答應讓我帶她回京城，所以我便把她帶了回來，明日隨我們一起啟程。”
她隻字不提嫁人的事，還盛讚了戴佩蘭的醫術和她的父母，令她顏麵生光。
戴佩蘭抬頭看她，滿心感激：“夫人……”
葉雨瀟牽了她的手，帶她去吃飯，小聲笑道：“別以為我是編了通謊話來糊弄人，等你到了京城，必須去明澈護理學校上幾天課。”
“隻要夫人不嫌棄，我天天去都行！”戴佩蘭脫口而出。
“這可是你說的，到時別反悔。”葉雨瀟與她笑說著，把話題聊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