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9章 該當欣慰
歐陽晟卻笑不出來:“咱們‘冥婚’約定的是,不求同年同月生,但求同年同月死,而今你卻準備先走一步,丟下我一個人,我該怎麽辦?”
“放心,我沒那麽小氣,你不必為我守節。”葉雨瀟笑道,“等我死了,你大可再找個刁蠻任性不講理的,繼續折磨你。”
這個女人,即便病成這樣,還不忘開玩笑。歐陽晟斜瞥了她一眼:“那可難了,這世上應該沒有比你更刁蠻任性不講理的人了。”
這時候還要打擊她?葉雨瀟瞪了他一眼:“你——”
“所以你得好好活著。一定要好好活著。”歐陽晟迅速打斷了她的話,“我就心悅像你這樣刁蠻任性不講理的姑娘,你要是走了,我就隻能孑然一身,孤孤單單地過完下半輩子了。”
葉雨瀟再度要張口,但她嘴唇一動,歐陽晟便打斷:“不許反駁,你沒有第二條選擇。活著,陪我,一輩子。”
這麽霸道?你跟閻王爺說去啊。葉雨瀟無賴地想著,眼角卻不可抑製地濕潤了。
顧元朗使著輕功,一路狂奔,很快把董毅扛到了葉雨瀟的病床前。
董毅腳剛落地,便看見了歐陽晟臉上的淚痕,和葉雨瀟眼角的淚光,頓時自己的眼睛也開始發酸了。
他給葉雨瀟診過脈,看了舌苔,翻看了眼皮,得出的結論,和薛芳苓、戴佩蘭的差不多。葉雨瀟這疼痛來得十分莫名,查不出具體的原因。
好在他給葉雨瀟診治了這些時,心理承受能力頗有提高,沒有猶豫太長時間,便大著膽子,作出了決斷:“既然查不出具體的病因,那就頭疼醫頭,腳疼醫腳!寧惠夫人疼痛難忍,那就給她止疼!止了再說!”
薛芳苓和戴佩蘭拿不出更好的法子,便都同意了董毅的診療方案。三人商量著開了一劑既快速有效又相對比較溫和的藥,讓葉雨瀟服下了。
葉雨瀟服下止疼藥,又昏昏沉沉地睡去了。
董毅給她診了脈,道:“單看脈象,雖無好轉,但也沒惡化。”
薛芳苓道:“事到如今,沒有更好的辦法,惟有我們更加留神,時時照看,以防病情變化了。”
戴佩蘭亦表態:“我不睡了,我就在這兒盯著,再苦再累,也把夫人給盯住了。”
董毅點點頭,安排薛芳苓守在裏間,他自己則與戴佩蘭去了外間待命。這會兒他懶得講什麽輪流休息,打持久戰之類的話了,若是今晚保不住人,哪還談什麽持久戰!
一夜提心吊膽,薛芳苓每隔半個時辰,便為葉雨瀟把一次脈,隻要有風吹倒動,就把董毅和戴佩蘭叫了進來。
其間顧衡不知怎麽接到了消息,帶著顧清顏趕到,也加入了照顧葉雨瀟的隊伍。
歐陽晟自始至終坐在葉雨瀟的床邊,緊緊地握著她的手。
顧元朗幾番要開口,想了想,還是先征求顧衡的意見:“爹,我去勸潁川侯離遠些吧,他坐得這樣近,萬一被感染……”
顧衡歎了口氣,低聲道:“萬一你表妹挺不過去,此刻便是永別,他哪還在乎什麽感染不感染,隨他去吧。”
顧衡說的是歐陽晟,但顧元朗聽得一聲“永別”,自己的淚水卻潸然而下,連忙以手遮臉,躲到外麵去了。
在這一夜裏,戴佩蘭共給葉雨瀟搓了五次身子,每次都搓出了許多才剛冒出頭來的羊毛。
眾人咂舌不已,原來羊毛的生長速度這麽快,怪不得先前怎麽挑也挑不盡。
在挑羊毛的過程中,葉雨瀟數度疼醒,歐陽晟心疼不已,欲將她抱在懷裏。誰知葉雨瀟疼到話不成句,還是強撐著數落了他一通,讓眾人難過之餘,又忍不住笑了一場。
雞鳴時分,羊毛再度冒頭。戴佩蘭和薛芳苓進了裏間。眾人守在外麵,提留著一顆心,等著葉雨瀟疼醒,可葉雨瀟這次不但沒疼,新生的羊毛反而少了許多。
大家聽戴佩蘭報了消息,欣喜不已,一擁而入。
董毅迅速坐到床頭,給葉雨瀟診脈。脈還沒診完,他臉上就露出了笑容:“好多了,脈象好多了!”
眾人驚喜不已,顧清顏更是喜極而泣,不顧自己仍討厭著薛芳苓,抱住她落了淚。
董毅激動地道:“看來頭疼醫頭,腳疼醫腳的法子是有效的,咱們接下來還這麽治!”
薛芳苓和戴佩蘭連連點頭,苦和累,他們都不怕。隻要方法行之有效,她們心裏的這塊石頭,可就算是落了地了。
天色大亮時, 葉雨瀟的病情愈發穩定。這下有資格打持久戰了,董毅想著, 捶了捶酸疼的老腰,道:“ 排個班吧, 輪流守。”
“行。” 薛芳苓道:“我和顧二小姐排第一班,如何? 我順便教會她如何判斷黑點裏生出了羊毛。”
顧清顏下意識地要反對,但聽見她最後一句話,連忙住了嘴。
董毅無不感慨:“人到用時方恨少,我現在總算知道,寧惠夫人開辦明澈護理學校和明澈醫館的意義了。像遇到咱們現在這種情況,男大夫醫術再高明又有何用?還得女大夫上。”
薛芳苓道:“我早聞寧惠夫人明澈護理學校和明澈醫館的大名,隻是初到京城就來了涼桐縣,還無緣一見。等咱們回京後,我一定要尋機會去看看。”
“看,我們都去看。”董毅此時心情輕鬆,臉上帶了笑,“那可是我們大熙頭一家專教醫女的學校,和我們大熙頭一家專醫女人的醫館,太醫院理應扶持的。”
歐陽晟聽著他們的話,替葉雨瀟生出了無限的感慨。天知道她走到這一步有多難,明澈醫館的本意,可不是專醫女人,而是不得已而為之。套用葉雨瀟的話,在這世上,女人想要幹出點事業來,實在是太難了。
還好,千難萬險,總算開始得到他人的認同了,倘若此時昏睡中的葉雨瀟得知,一定會感到欣慰吧。
說笑一時,眾人離去,隻留下了第一班的薛芳苓和顧清顏,還有歐陽晟。
雖說葉雨瀟脈象好轉,但到底尚未康複,他們的心依舊懸著,時時刻刻地盯著她,生怕再出差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