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7章 針鋒相對
“對，得先做皮試。”葉雨瀟回答道。
“不，我的意思是，青黴素不能濫用，對嗎？”薛芳苓道，“我曾讀過寧惠夫人所寫的一篇文章，您說，不到萬不得已的地步，不能動用青黴素。”
是，她是寫過這樣的一篇論文，就在青黴素合法化事件後。因熙朝沒有醫學期刊，她自己出錢刊印出來，給太醫院送去，請他們分發給各大醫館了。沒想到，薛芳苓竟讀過，葉雨瀟頗感意外：“對，青黴素不能濫用，但我大舅舅現在正是萬不得已的時候，用青黴素有什麽不對麽？”
薛芳苓坐到床前，也開始給顧衡診脈：“夫人，您為何要給顧將軍用青黴素？是為了退燒？顧將軍這會兒脈象洪數，重按不足，我這裏有一劑秘方，水煎南沙參、雲茯苓等藥，再輔以玄明粉等，一樣能藥到病除。”
回生湯？的確是治療瘟疫的一劑良方，但並不適用於顧衡此時的病症哪。葉雨瀟質疑道：“薛小姐可曾見過羊毛瘟？”
薛芳苓愣了一下：“不曾。”
那就是了，皇上都說大熙從未出現過此種瘟疫，她一定是沒見過了。葉雨瀟馬上又問：“既然你沒見過，如何知道你家的秘方能治羊毛瘟？”
薛芳苓噎了一下，但很快恢複了常態，據理力爭：“家父曾用此方，在十年前的瘟疫中，治好了上千人。”
歐陽晟站在葉雨瀟背後，小聲地告訴她：“確有此事。”
“十年前的瘟疫，又不是羊毛瘟，怎能照搬藥方？”葉雨瀟覺得不可思議。
“夫人，羊毛瘟前所未有，不管用什麽藥方，都隻能抱著試一試的態度，所以，用十年前的秘方，也未嚐不可。”薛芳苓堅持道。
葉雨瀟已經占了頭功，她要是還不爭取，救活顧衡的功勞簿上，就不會有她的名字了。
“既然都是試一試，為什麽不讓我先試試青黴素？”葉雨瀟不解，“你等我做完皮試再說不行麽？”
葉雨瀟還在努力說服薛芳苓，顧清顏卻已是不耐煩了，直接把盛裝青黴素的箱子搬了來：“做皮試，快。”
薛芳苓一愣：“顧二小姐？”
“他是我爹，我是家屬，該用什麽治療方案，我說了算。”顧清顏頭也不抬，把青黴素取出來，遞給了葉雨瀟。
她之所以選擇葉雨瀟，並非對薛芳苓有成見，而是因為葉雨瀟曾用青黴素治好過她的傷，她打心眼裏信任她。
顧元朗猶豫了一下，打了個圓場：“先做皮試，若是我父親對青黴素過敏，再請薛小姐開藥。”
這便是相當給她麵子了，薛芳苓衝他感激一笑。
顧清顏抬起頭來，恰巧看見這一幕，頓時對她的印象更差了。
顧清顏和顧元朗為葉雨瀟免去了說服薛芳苓的麻煩，她馬上取出注射器，給顧衡做了皮試。
眾人靜默立在一旁，耐心等待。
二十分鍾過後，皮試結果出來，很不幸，顧衡對青黴素過敏。
薛芳苓努力抑製住幸災樂禍的笑容，對葉雨瀟道：“夫人，還是用我的秘方吧。”
“回生湯？”葉雨瀟打量著她道，“南沙參2兩，去心麥冬3錢，雲茯苓2錢，生地黃5錢，當歸1錢，犀角尖2錢，黃連1錢，黃芩2錢，山梔子1錢，丹皮2錢，知母2錢，滑石3錢，甘草8分，蟬脫殼1枚，白僵蠶2錢，釵石斛4錢，玄明粉2錢，黃蜜3錢？”
“夫人怎會知道我家的秘方？”薛芳苓愣了一愣，忽又反應過來，“是了，自從那次疫情，我父親便公開了回生湯的方子。夫人真是好記性，居然全記下來了。”
她真是沒想到，葉雨瀟涉獵這麽廣，居然有功夫去背十年前的藥方。
葉雨瀟默默地歎了口氣，道：“方子是好方子，但你剛給我大舅舅診過脈，沒發現不太對症麽？”
怎麽不對症了？薛芳苓正要反駁，忽然有人推門進來，大聲地接了葉雨瀟的話：“不對症！不對症！千萬別用回生湯！”
來者是個發須皆白的老者，葉雨瀟趕緊取出一副新的口罩和手套，示意他戴上。
老者顯然沒見過口罩和手套，滿臉好奇，但他急著發言，沒有多問，麻利地全戴上了：“我是給顧將軍治病的大夫，姓徐，在你們來之前，顧將軍的病一直是由我負責的。前兩天我剛給顧將軍用過回生湯，結果越用越糟，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搶回他一條命。”
居然已經用過了，而且效果不好？薛芳苓臉色微變，趕緊道：“我這裏還有好幾個秘方，都是治瘟疫的，不妨一試。”
“不能試！不能再試了！顧將軍的身子受不住了！”徐大夫連連擺手。
怎麽，他能試，她就不行？薛芳苓很是不忿，忽然有點理解薛靜妤為何會變得脾氣暴躁了。
這時候，葉雨瀟卻道：“不必試了，就用回生湯。”
啊？薛芳苓一愣。
“去掉滑石，知母改為薑黃9分，玄明粉改為大黃2錢即可。”葉雨瀟脫口而出，顯然心中早有計較。
徐大夫摸著一把白胡子，低頭琢磨了一會兒，連聲誇讚：“妙，妙啊！夫人不過改動了三處，這張方子就完全不同了。我先前怎麽沒想到？”
薛芳苓盯著葉雨瀟看了好一會兒：“夫人，你……”
你什麽？詫異她居然還有B方案？青黴素在她的治療方案裏，排在首位，但並不代表它是唯一的選擇。
她在做皮試前，就作了種種設想，比如萬一青黴素過敏怎麽辦，萬一中藥灌不進去怎麽辦。
她先前駁回薛芳苓的提議，絕非因為她對中藥有成見，隻是針對不同的病狀，用藥的優先級不同而已。
葉雨瀟想著想著，笑了一笑：“改進容易，創新難，倘若此方能治好我大舅舅，功勞是薛小姐的。”
啊？她與她針鋒相對了半天，最後卻把功勞讓給她？薛芳苓怔怔地看著葉雨瀟，心情忽然變得很複雜。
葉雨瀟再一次給顧衡診脈，檢查身體的各種病症，最終確定就用改良過的回生湯，讓顧清顏煎藥去了。
徐大夫請葉雨瀟把方子另謄了一張，仔仔細細地研究，很是興奮：“有救了，這下有救了。我這就命人架火熬藥，給城裏每個染疫的人都分一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