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4章 原來如此

  薛芳苓沒想到世上竟有如此直白不給人留情麵的主兒，頓時尷尬又難堪，連忙撥轉馬頭，上街道另一邊去了。


  顧元朗覺得顧清顏對薛芳苓的態度太差，頗為不讚同，但到底是自家妹子，即便如此，他還是站在了顧清顏這一邊，什麽都沒有說。


  董毅看著空蕩的街道，打了個寒顫：“你別說，還真是讓人瘮得慌。”


  正在這時，迎麵來了三五人，有的乘轎，有的騎馬，在他們跟前停了下來。


  轎上下來個官員模樣的人，目光在他們臉上轉了一圈，問道：“來人可是董毅董院使一行？”


  董毅翻身下馬：“正是，在下董毅。”


  那人拱手道：“我是涼桐縣縣令董禮開，以為諸位要明日才會到，未能到城門處相迎，還望勿怪。”


  董毅拱手還禮：“董縣令多禮了。沒想到咱們是本家，往後幾日，還得依仗董縣令照料了。”


  兩人正寒暄，葉雨瀟插了話：“我大舅舅呢？”別怪她失禮，她辛苦趕到涼桐縣，是為了救人，不是來聽他們套近乎的。


  董禮開麵露不悅。董毅連忙向他解釋：“這是寧惠夫人，顧衡將軍的外甥女。”


  他說完，又一一為他介紹了顧元朗等人：“這是顧衡將軍家的大公子和二小姐，那是先太傅家的族親薛小姐。”


  董禮開馬上收起了臉上的不滿。他當了這些年的官，最大的長處就是能屈能伸了。眼前這些人，不是他開罪得起的。


  他看出葉雨瀟救舅心切，馬上順著她的意思，側身道“請”：“咱們不耽誤時間，邊走邊說？”


  他乘著轎子，他們騎著馬，怎麽邊走邊說？葉雨瀟默默地翻了個白眼。


  董禮開看出她的疑惑，連忙解釋：“前麵不遠就到，小路狹窄，不便騎馬，還得勞煩各位下馬步行。”


  原來如此。葉雨瀟率先翻身下了馬，其他人緊隨其後。


  一行人由董禮開領著，在前麵拐進一條小巷，巷內果然狹窄，騎不了馬。


  董禮開想起剛才沒說完的話，打量了薛芳苓幾眼，道：“據我收到的公文，應該還有一位先太傅的親孫女，不知現在何處？”


  薛芳苓垂下了頭。


  葉雨瀟輕描淡寫：“她半途病了，來不了。”


  董禮開“哦”了一聲，沒有再問。


  歐陽晟問道：“恒王留給我們的人在何處？”


  董禮開抬起手，抹了抹額頭上的汗，道：“張長史和顧將軍在一起，等你們見到顧將軍時，就能見到他了。”


  葉雨瀟瞅了他幾眼，問出了關鍵性的問題：“城裏為什麽是空的？人呢？”


  董禮開再次抬手擦汗，如此反複了好幾次，方才支支吾吾地道：“等你們見到顧將軍和張長史就知道了。”


  這位涼桐縣的父母官，怎麽和這座城一樣，透著股詭異勁兒呢？葉雨瀟隻得又問：“那我大舅舅病得重嗎？”


  董禮開這次沒有支支吾吾，而是歎了口氣：“顧將軍已經無法起身了。”


  這麽嚴重？葉雨瀟心一沉，再看顧元朗和顧清顏，反應都跟她一樣。


  董禮開擔心他們再提刁鑽的問題，主動尋了個話題，指著他們臉上的口罩問：“這是京城新時興的麵罩？看著倒是別致。”


  “這是口罩。”葉雨瀟說著，命人取出一包，遞給了他，“你們也戴上吧。”


  他堂堂縣令，戴上麵罩像什麽話！董禮開滿心抗拒，但想想他們的身份，還是乖乖地接過來，戴上了。


  一行人穿過好幾條狹窄彎曲的巷子，伴隨著董禮開的一聲“到了”，一道延綿的城牆出現在眼前。


  要出城了？可明顯不是，遠處還有更高的城牆。


  那這是……城中城？眾人臉上齊齊露出了疑惑不解的表情來。


  董禮開並不解釋，徑直領著他們穿過了牆上的小門。


  葉雨瀟留意到，此門內外亦有官兵把守，防範極嚴。


  牆內，是另一個世界。


  病員遍地，哀嚎聲不絕。


  舉目望去，仿佛來到了硝煙後的戰場，隻不過橫屍遍野的不是士兵，而是普通的百姓。


  眾人不約而同地停住腳步，僵在原地，倒吸了一口氣。


  怪不得城空了，原來人都在這裏。


  董毅最先反應過來，頓時控製不住自己的腳，朝後連退了幾步，直到緊貼城牆站了，方才打著哆嗦問：“瘟，瘟疫？”


  十年前，他曾親眼目睹過瘟疫，十城九空，記憶猶新，至今回想起來，仍渾身發冷。


  顧元朗瞧不慣他這副慫樣，嘲諷他道：“董院使才剛踏入此地，這就染上病了？怎麽渾身打哆嗦？”


  董毅勉強笑了笑，沒作聲。他倒是想逞英雄，可瘟疫麵前人人平等，可不分高低貴賤，難道因為他是太醫院院使，就不會染病嗎？對，他這會兒就是怕得很，若非皇命在身，他絕對馬上轉身，拔腿就跑。


  葉雨瀟呼出一口氣，麵露苦笑：“我竟是猜對了。”


  “何出此言？”歐陽晟離她近，聽見了她的話。


  “我聽皇上描述了大舅舅的病症，就猜想這是瘟疫。但當時我以為猜錯了，因為皇上堅稱患病的人隻有我大舅舅一個。”葉雨瀟道。


  “皇上應是擔心消息傳開，會引起不必要的恐慌，所以才瞞了你。”歐陽晟道。


  所以，皇上是知情的。難怪如此慎重，連太醫院院使都派了來。她原本還以為，皇上是因為看重她大舅舅呢。葉雨瀟沉默了一會兒，忽地仰起頭來：“你趕緊回去。”


  這話沒頭沒尾，歐陽晟愣了一下：“回去？”


  “對，回去。”葉雨瀟說著，招手把顧元朗和顧清顏也叫了過來，“你們都回去，立即，馬上。”


  顧清顏想也沒想便拒絕了：“我不走！”


  “聽話。”葉雨瀟很嚴肅，“我是大夫，麵對瘟疫，挺身而上，乃是職責所在。但你們留在這裏，卻是無謂的犧牲，完全沒有必要。”


  “我戴口罩了，我不會有事。”顧清顏反駁道。其實她根本不知道口罩的作用，但既然葉雨瀟讓他們戴了，肯定是有用處的。


  戴了口罩就會沒事？這種病還能接觸傳播，消化道傳播呢。葉雨瀟直搖頭。


  顧元朗道：“表妹，你看，感染瘟疫的人這麽多，你一個人哪裏忙得過來？我們留下來，總能給你幫幫忙。再說，我和清顏的父親在這裏，我們就算冒著被感染的風險，也不能走，不然豈不是不孝？”


  葉雨瀟並不讚同他的話，但沒有再堅持，因為這樣子爭執，太浪費時間了。她點點頭，叮囑他們：“切記不要亂摸，更不能亂吃東西，即便是喝水，也要先問過我。”


  顧元朗和顧清顏齊聲應了。


  “董縣令，我大舅舅在哪兒？還請您上前領路。”葉雨瀟轉過身去，喊董禮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