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7章 一記絕殺
此時，皇上坐在龍案後，龍案上擺著兩隻她再熟悉不過的瓶子，每個瓶子的容量是五百毫升，一看就知道裏頭裝的是青黴素。
丁孟澤垂著頭，站在龍案前，看他那聳肩縮脖子的樣兒，才剛挨過訓斥沒跑兒了。
葉雨瀟上前行禮，給皇上請了安。
雖然丁孟澤告了她的狀，但皇上並未一開口就詰問，而是拿起一瓶青黴素，在手裏掂了掂，又舉起來迎著陽光細看：“花.柳病和傷口感染，風馬牛不相及的兩種病，卻能靠同一種藥治好，委實稀奇。”
不稀奇，抗生素嘛，自然針對的不是某一種病。葉雨瀟默默地在心裏說著，但並沒有給皇上科普的打算。
皇上放下青黴素，瓶子在龍案上磕了一下，發出沉悶的一聲響：“聽丁院使說，他請你為太醫院趕製四千瓶青黴素，但被你拒絕了？”
“是。”葉雨瀟毫不否認。
“為何？”皇上又問，“太醫院乃熙朝醫界之首，他們索要青黴素，必是為了治病救人。寧惠夫人身為醫者，本著一顆醫者父母心，怎能拒絕這樣的請求？”
葉雨瀟動了動嘴唇，但什麽都沒說，最終把頭垂了下去。
“為何欲言又止？”皇上不悅道。
丁孟澤哼了一聲：“皇上有所不知，當時寧惠夫人是用人手不足這樣的話來搪塞微臣的。這會兒估計連她自己都覺得這樣理由站不住腳，所以不好意思在皇上麵前講出來。”
“哦？”皇上看向葉雨瀟，“寧惠夫人，丁院使所說可屬實？”
葉雨瀟右手揉著左手的袖口，顯得局促不安：“是，人手不足，的確是用來搪塞丁院使的話。”
丁孟澤見她承認，很是得意，伸手摸了摸胡子，卻不曾想碰到了耿氏撓出來的傷口，疼得他一個激靈，險些君前失儀，叫出聲來。
皇上從未見過葉雨瀟這個樣子，不由得多看了幾眼：“是麽？那真實原因是什麽？”
葉雨瀟把袖口揉了又揉，看看皇上，又飛快地瞥了一眼丁孟澤，最後像是下定了決心，深吸了一口氣，鼓起勇氣，抬起頭來：“皇上，您瞧見丁院使受傷的左手了嗎？”
他那手包得跟個粽子似的，想不看見也難。皇上微微頷首。
“那是丁院使欲對臣妾圖謀不軌，臣妾一氣之下，拿刀紮的。”葉雨瀟道。
她的聲音很輕，但卻似平地炸雷，滿室皆驚。
魏公公滿臉錯愕，懷裏的拂塵順著衣裳滑下，砸到了腳上。
正在為皇上斟茶的小宮女手一抖，濺出了幾滴茶水。
不過這會兒皇上沒功夫去追究他們君前失儀的罪責，因為他自己也很震驚：“丁院使，寧惠夫人所述可屬實？”
丁孟澤自然矢口否認：“皇上明鑒，臣的手，是自己不當心弄傷的，臣從未輕薄過寧惠夫人哪！”
皇上看向了葉雨瀟。
葉雨瀟唇角一翹，彎出一個弧度，但臉上卻沒有笑意：“皇上，誰會拿自己的名節來撒這個謊？”
說得是，葉雨瀟若有意誣陷，多的是法子，何必用自己的名聲來冒險？皇上立時信了她，猛地把龍案一拍：“丁孟澤，你好大的膽子！”
“臣，臣……”丁孟澤從未料想過這種局麵，慌了神，“臣”了半天，也沒臣出個所以然來。
他知道葉雨瀟膽子大，但卻沒想到，能大到沒邊。她居然敢不顧名節，把這件事當眾說出來！
她怎麽敢！她怎麽敢！
皇上一看他這樣子，更信了十成十，臉色漸漸地冷了下來：“你臉上的傷，也是寧惠夫人所為？”
什麽？？丁孟澤又是一驚：“臣，臣……”
嘖，算計她的時候，不是口若懸河麽，怎麽輪到自己頭上，就隻會結結巴巴了？葉雨瀟給了他一個鄙夷的眼神，插了句話：“皇上，丁院使臉上的傷，是他的夫人耿氏撓的。這是另外一個故事了，與臣妾無關。”
“另外一個故事？耿氏強闖薛府，給薛小姐驗身的故事？”皇上說著，露出自嘲的笑容來，“瞧瞧朕的這些臣子，一個管不住自家的奴仆，一個管不住自家的女人。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是朕授予他們官職的時候，走眼了嗎？”
管不住自家奴仆的，是薛甫；管不住自家女人的，是丁孟澤。所以，其實皇上全都知道？之前是覺得這些都是雞毛蒜皮，跟國家大事比起來不值一提，所以懶得說？葉雨瀟習慣性地想要聳聳肩，忽然想到這是在禦書房，趕緊忍住了。
“丁愛卿，你說，是朕走眼了嗎？”皇上看向了丁孟澤。
丁孟澤編不出狡辯的話，流著冷汗，噗通一聲，匍匐跪地。
皇上的性子，他是知道的，隻要差事辦得好，私事向來不追究。所以他才放心大膽地擱著耿氏的事，一心攻下青黴素。
可誰曾想，葉雨瀟抖起狠來，連她自己都不顧！
可是，她為什麽非要毀了他？就為了不給他青黴素？至於麽？
丁孟澤想不通。
但有一件事，他很清楚，皇上是動了真怒了。這次，他在劫難逃。
不得不說，他的判斷還是很準的。沒過一會兒，皇上便宣告了他的最終結局：“丁孟澤辦事不力，私德有虧，現革去官職，逐出太醫院……”
革去官職？逐出太醫院？？丁孟澤隻覺得腦子裏嗡嗡作響，還是在魏公公的提醒下，才想起來磕頭謝恩。
如果皇上隻是把他貶為普通太醫，他遲早還能有東山再起的一天。可是，皇上竟直接把他逐出太醫院了！
一個被皇上親自逐出太醫院的太醫，別說什麽官場前途，就是淪落到民間，都沒人看得起……
這樣的結局，比死都不如！
丁孟澤渾身發軟，癱倒在地。
都這時候了，皇上也懶得追究他失儀了，直接讓人把他架了出去。
對此結果，葉雨瀟很滿意，非常滿意。她知道，皇上之所以這麽給力，她的出身是一方麵，另一方麵，則是因為青黴素。皇上有求於她，自然要先給她出氣報仇了。
天時地利人和，不得不說，今天這個時機，她掐得很好。
“臣妾多謝皇上。”葉雨瀟行禮致謝。
皇上沉吟片刻，道：“朕剛才想過了，事關你的名聲，丁孟澤被逐出太醫院的理由，得另編一個，決不能出現圖謀不軌之類的字眼，甚至不能與你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