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9章 偏心

  平安巷，濟世堂。薛靜妤下馬車時，丁孟澤已經站在屋簷下，看一巷之隔的明澈醫館了。


  他們是差不多同一時間出宮的，但丁孟澤是騎馬，薛靜妤是乘馬車，速度不一樣，所以丁孟澤先到了。


  薛靜妤猶豫了一下，沒有去丁孟澤跟前，就站在路邊，朝明澈醫館看去。明澈後門緊閉，門前守著幾名帶刀侍衛，看那服色，是宮裏派出來的人。


  丁孟澤目光一轉，看到了薛靜妤：“薛小姐離得那樣遠，是怕我把你給吃了？”


  薛靜妤現在隻要單獨和丁孟澤相處，想到的都是他噴在她臉上的熱氣，覺得惡心得很。她強壓著厭惡，轉頭去質問丁孟澤：“方才在宮裏的時候，我給你使眼色，你為何當作沒看見？如今葉雨瀟隻是閉門思過，處罰不疼不癢，真是白費了我的一番心血！”


  一條人命，換來的隻是閉門思過，想想就心塞！


  “薛小姐可知什麽叫做察言觀色？當時皇上明顯要賣葉雨瀟一個麵子，我能違背皇上的心思？”丁孟澤一邊說，一邊下了台階，“不過，這處罰怎會是不疼不癢？薛小姐是不是有誤解？”


  丁孟澤話還沒說完時，人就已經到了薛靜妤近旁，他最後幾個字，幾乎是貼著薛靜妤的耳畔講的，口鼻中呼出的氣，全噴在了她臉上。


  薛靜妤登時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但她太想知道丁孟澤話裏的意思了，隻得強忍著：“哦，我哪裏誤解了？”


  丁孟澤覺得她今兒很上道，話裏多了幾分笑意：“她隻要不肯讓太醫院登門搜查，明澈醫館就隻能一直關門歇業，這跟倒閉了有什麽區別？你若能抓住這機會，將濟世堂發揚光大，以後就算她能東山再起，也沒辦法跟你比了。”


  也對，她不就想毀掉明澈醫館麽。薛靜妤的心情好了不少，看丁孟澤也順眼了許多：“濟世堂發揚光大的事，還得仰仗丁院使了。”


  “好說，好說，咱們是一家人，我自然幫你的。”丁孟澤說著說著，湊近了薛靜妤的脖子，深深地聞了一聞，“薛小姐用的是什麽香，怪好聞的。”


  他的膽子，真是越來越大了！薛靜妤嚇得忘了挪步，徑直把腰身一折，人朝後仰去。


  “薛小姐，小心哪。”丁孟澤借機手一伸，摟住了她的腰。


  “你們在做什麽？！”路邊忽然傳來一聲怒喝。


  丁孟澤循聲轉頭，隻見薛甫就站離他們大概五步遠的地方，滿麵震驚，怒不可遏。


  人家親哥哥尋來了，丁孟澤不得不收斂，縮回手，站直了身。


  薛甫是讀書人，不習慣動粗，哪怕已經氣到臉色發白，也隻是瞪著丁孟澤，厲聲責問：“丁院使，你為何會在我妹妹的濟世堂？！”


  “我是濟世女學的名譽老師，身在濟世堂，不是很正常麽？”丁孟澤不慌不忙地答道。


  薛甫隻是文弱，腦子卻不笨，嘴皮子也利索，當即反駁：“濟世女學早已不開了，你算哪門子名譽老師？”


  丁孟澤說不過他，隻得道：“我身為太醫院院使，來民間醫館瞧瞧，也算不得什麽稀奇事。”


  的確算不得什麽稀奇事，如果他沒有離薛靜妤那麽近，還把手放在她腰上的話！事關薛靜妤的閨譽，薛甫不敢把話挑明，氣得連呼吸都急促了起來。


  薛靜妤見他臉色不對，生怕他哮症發作，連忙上前幾步：“哥哥，我剛才是在向丁院使討教醫術，你不要多想。”


  討教醫術？騙鬼呢！薛甫把她一指：“你就不該開這醫館，什麽亂七八糟的人都朝裏攬！”


  她也不想開的，誰讓皇上嫌她身份不夠，不給她賜婚。薛靜妤委委屈屈地低下了頭。


  “薛大人這是嫌薛小姐開醫館，拋頭露麵，給您丟人了？您這心也太偏了，我替薛小姐抱屈。”丁孟澤說著，朝對麵明澈護理學校的後門努了努嘴，“寧惠夫人剛治死了濟世堂的醫女，您的夫人不站在濟世堂這邊，卻跑到明澈護理學校去出力了，這事兒您怎麽不管管？”


  薛甫知道孔明月在明澈，他就是來找她的，順路經過濟世堂而已。但丁孟澤的話聽起來依舊刺耳，薛甫把臉一沉：“丁院使連我們家的事都要摻和？我看你這個太醫院院使，真的挺閑的。”


  “薛大人，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你連家事都處理不好，離被人彈劾的日子也就不遠了。”雖然薛甫是正三品的戶部侍郎，但丁孟澤一點兒也不怕他，笑著頂了他幾句，施施然走了。


  薛甫氣得臉色由白轉青，卻總覺得有哪裏不對。他仔細地想了一想，盯住了薛靜妤：“丁孟澤不過是個太醫，竟敢跟我叫板？是不是你有什麽把柄落在他手裏了？”


  薛靜妤自然矢口否認。


  薛甫不太信，但他記掛著孔明月，沒有再問，朝明澈護理學校去了。至於丁孟澤剛才跟薛靜妤曖昧的事，他是個大男人，不好跟薛靜妤開口，還是等回頭告訴母親，讓母親跟她說去。


  他剛橫穿過小路，薛靜妤卻追了上來。


  “你跟著我做什麽？”薛甫對她沒有好臉色。


  薛靜妤道：“剛才丁院使的話提醒了我，我得跟去，看看哥哥你有沒有偏心。”


  偏心？他不省心才對！薛甫沉著臉，叩響了明澈護理學校的後門。


  一時小門打開，露麵的正是孔明月。


  孔明月見門外站著薛甫和薛靜妤，愣了一愣：“少爺？靜妤？”


  因著成親前的那些波折，薛甫現今麵對孔明月，總有點氣虛，語調軟軟的：“忙完了嗎，我來接你回家。”


  瞧瞧這態度，丁孟澤真沒說錯，他就是偏心。薛靜妤暗自冷笑。


  “我不回，我就住在學校了。”孔明月的音調也柔柔的，但語氣卻很肯定。


  “那……你什麽時候回？”薛甫低聲問。


  他剛才訓斥她的時候，多麽威風，這會兒見了孔明月，就沒骨氣了！薛靜妤登時把冷笑掛到臉上來了。


  “寧惠夫人什麽時候出來，我就什麽時候回。”孔明月看見了薛靜妤的表情，但沒理會，隻跟薛甫說話。


  薛靜妤實在是忍不住：“嫂子，趕緊家去吧，我在自家的醫館裏，哥哥都嫌我是拋頭露麵，你賴在別人家的學校不走，又算怎麽回事？”


  孔明月如今的脾氣，可跟以前不一樣，當場頂了回去：“我要不是為了你哥哥，會到明澈來？”


  “嫂子的話可真好聽，可惜一派胡言。你來明澈，跟我哥哥有什麽關係！”薛靜妤哼了一聲。自從開醫館，她的脾氣全給激出來了，都會跟人硬碰硬了，也不顧及什麽賢良的名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