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3章 她這樣的女人
歐陽晟有點走神。
顧元朗和顧長平邀請他來的時候,他以為,他們是為了維係他跟葉雨瀟的感情,誰知還沒進門,就聽見顧清顏在大放厥詞。
所以,他們請他來的目的,其實是為了徹底拆散他和葉雨瀟?
歐陽晟費神琢磨了一會兒,自嘲地勾起了唇角——他怎麽跟個沒經過事的毛頭小子一樣,竟在意起旁人的想法了?
但是,他們是葉雨瀟的至親,是葉雨瀟最在意的人,他們的想法,會不會代表了葉雨瀟的意見?
他這樣一想,心裏頓時又沒了底。
北風吹動窗紙,嘩啦作響,像是下一刻就會突破障礙,凶神惡煞地刮進來似的。歐陽晟愈發沒著沒落,單手捂住胸口,倒向了葉雨瀟:“疼。”
一半是真話,一半是故意裝委屈。
可憐他從未做過故意博同情的事,姿態僵硬,表情也不自然。
“疼啊?”葉雨瀟朝他迎過去,歐陽晟的腦袋正好靠在了她的肩膀上。但下一秒,她就伸出一根手指頭,把他給推開了:“疼就自己揉揉。”
疼就自己揉揉??這跟他設想的戲碼可不一樣!歐陽晟額上的青筋跳了兩下:“我疼是因為誰?你這個小沒良心的。”
葉雨瀟瞧著他這樣兒,聽著他這話,很確定他沒有醉酒了,當即起身,朝著後麵的廚房邁開步子,不理他了。
歐陽晟胸口的氣悶,頓時蓋過了皮肉之痛,猛地一下推開桌子,跟了過去。
食堂的後廚,地方寬敞,大鍋大灶。一張長長的案板橫貫其中,章誠軒和顧清顏占據了最裏麵的那頭,麵前擺著一堆菜,不知在鼓搗啥。
顧元朗和顧如煙擠在灶台前,對著灶台上的一隻大湯罐,商議的聲音低低的,單看背影就透著一股子手足無措。
顧長平站在門邊的位置,在向兩名小廝交代打水的事宜。學校放了假,水缸是空的,連菜都沒法洗。
她就知道,古代做飯,不像現代那樣方便,要打水,要劈柴,要燒火,費時費力之下,就連烹茶都隻能是有錢人才能享受的生活,更別提正經做飯了。
熙朝有錢人家的少爺小姐親自烹煮,不算少見,比如賞雪烤肉,比如泛舟煮魚,有情有趣。但那些魚、肉,都是下人事先收拾好了,火也事先生好,少爺小姐們隻需要在最後的環節抬抬手指,附庸一下風雅即可,哪像現在,菜沒洗,肉未切,水和火還不知道在何方。
兩位表兄的好意,她明白,她心領,但也沒必要跟自己過不去吧……她可什麽都不會做,上次拿天平給歐陽晟稱米煮粥,那米還是廚娘淘的。
葉雨瀟無奈地歎了口氣,挨著案板的另一頭站了。這裏也有一大堆肉和菜,全是食物最初的模樣,她連那幾棵菜叫什麽名兒都叫不上來,也分不清那幾塊肉是來自哪一種動物。
此刻此景,頗有一種家中兄弟胡鬧,她這個長姐跟著遭殃的感覺。可她分明在半年前,還是異世的一名孤兒,無親長無兄妹,形影隻單。這感覺,實在是奇妙得很。
親情、愛情,無論哪一種,都是穿越前未曾有過的新奇體驗,葉雨瀟唇邊漸漸就有了笑,隨手挑了把菜刀,又從那堆菜裏拖出一塊肉,磕磕絆絆地切了起來。
菜刀遠不如手術刀鋒利,她也不知道每一片要切成什麽樣的形狀和大小,一切靠猜,靠估摸,切得她自己想笑。
她正奮力和不知品種的肉搏鬥,背後突然伸出一隻骨節分明的大手,奪走了她的菜刀。
她正要回頭看,歐陽晟的聲音已是響在耳邊:“旁邊歇著去。”
葉雨瀟順從地朝旁邊挪了幾步,側首看他。
他緊繃著一張臉,唇角緊抿著,像是在忍著氣,可剛才與她講話的口氣,又是透著溫柔的。所以,他到底在氣什麽,別扭成這樣子?
葉雨瀟仔細回憶,認真揣摩,捏住他腰間的荷包,輕輕地扯了一扯。
歐陽晟垂頭看她的手,似有所悟,神色稍緩。
葉雨瀟悄聲細語,尾音輕輕的:“別生氣啦。隻要不是我對你說的話,又何必在意。”
軟語嬌言,有了一絲撒嬌的意味,聽得歐陽晟的心跳都漏了一拍。
她就是這般直爽不扭捏的性子,該感恩時感恩,該道歉時道歉,一旦發現兩人之間有誤會,立即馬上就解決,絕不留著過夜。
這樣子的女孩子,他們這輩子都不大可能鬧別扭了吧?歐陽晟借著去理荷包,捏住她的指尖,不輕不重地掐了一把。
葉雨瀟縮回手,目不斜視敲案板:“專心切菜!”
歐陽晟笑了一下,揮起菜刀,把一塊肉切得橫七豎八。
葉雨瀟瞅了幾眼,擔心自己笑出聲,連忙轉移視線,去看案板那頭的章誠軒和顧清顏。
那兩人與他們恰好相反,顧清顏正在忙手慌腳地擇菜,而章誠軒袖手旁觀。其間章誠軒幾度伸手要幫忙,都被顧清顏攔開了。
顧清顏清脆而不失溫柔的聲音飄過來:“你是征伐四方,領兵打仗的將軍,怎能讓你幹這活兒。”
葉雨瀟頓時覺得自己太不賢惠了,居然還不如舞槍弄棒的顧清顏。
她趕緊去奪歐陽晟手裏的菜刀:“我來,我來。”
歐陽晟抓住她的胳膊,推開了。
他一手按住麵目全非的肉,一手重重地剁了幾下,淩厲的眼風掃過,卻是衝著顧元朗和顧長平。
自己動手做菜,是誰出的餿主意?葉雨瀟那雙手,是拿手術刀的手,是治病救人的手,平素他們在一起,他連盞茶都舍不得讓她倒,他們倒好,竟讓她拿菜刀!
顧元朗和顧長平隻覺得後背嗖嗖發涼,竟是雙雙一縮頭,躲到牆角擇菜去了。
葉雨瀟爭不贏歐陽晟,閑著沒事幹,隻好踱到案板的另一頭,趕走章誠軒,與顧清顏講悄悄話:“大表哥和二表哥今兒是怎麽了,見了阿晟,就跟老鼠見了貓似的。”
“他是新晉的潁川侯,大哥和二哥怕他是應該的。”顧清顏正與一株不知名的青菜搏鬥,埋著頭,回答得心不在焉。
“你少扯,以前他是齊王的時候,也沒見大表哥和二表哥怕過他。”葉雨瀟可憐著那棵青菜,駁了她的話。
顧如煙不知何時湊了過來,道:“什麽怕不怕的,大哥和二哥那是自卑!”
“自卑?他們有什麽好自卑的?”葉雨瀟還是不信。潁川侯的名頭固然響亮,但平南王府大公子和二公子的身份,難道就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