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 最討厭矯揉造作
“沒誰傳染給我。”陽光透過厚厚的窗紙照進來，武安侯夫人的眼神似乎閃了一下，但仔細看時，神色又是平靜如常，“月初我去鄉下莊子，途中遇大雨，馬車頂棚也壞了，渾身濕透，狼狽不堪，無奈投宿農家，借了一戶人家的衣裳換了。回來後沒幾天，便發現染上了這髒病。”
“原來是貼身衣物傳染，這也是有的。”葉雨瀟點著頭，又問，“不知是那戶人家？還請夫人告知。我身為醫者，既然知道了這件事，必要去看一看，免得被傳染的人更多。”
“葉夫人真乃仁義心腸，不過你不用去了。”武安侯夫人道，“我染病後，派人回去查過，原來借我衣裳的，是個從良的青樓女子。等我找到她時，她已經病死了，她生前之物也盡數燒了，不會再禍害他人了。”
“夫人細心，如此正好。隻可惜那青樓女了，如果早些遇到我，就不會死了。”葉雨瀟感歎著，又問道，“夫人染病前後，可有與人同房？”
武安侯夫人嘖道：“我已年過四十，怎還會伺候侯爺？自然是沒有的。”
葉雨瀟不著痕跡地看了她一眼，繼續問道：“您的貼身衣物和物品，可有人共用？”
“我自己是因為衣物染上的病，所以處處小心，隻要是我碰過的東西，都單獨清洗收好，絕無他人共用。”武安侯夫人態度溫和，仿佛剛才的劍拔弩張從未發生過。
“夫人做得很好。”葉雨瀟誇她道，“以後被褥床單衣物清洗後，再用沸水煮一遍。病情痊愈前，萬不可與人同房。”
“好，我記下了。”武安侯夫人點頭應道。
“那我走了，明天派丫鬟過來給你打針。”葉雨瀟扣好醫箱，背在了肩上，“孔明珠罰跪，隻是我給你醫病的條件，這診金還是得照付的。回頭我給你開個價目單，派人來取。”
“那是自然，焉有看病不付錢的道理。”武安侯夫人語氣輕柔，像是生怕言語不妥，就會開罪葉雨瀟似的，“我這病，見不得人，還請葉夫人幫著隱瞞，哪怕是我家侯爺那裏，也不要透露。”
“這你放心，既然你已經成了我的病人，我自不會向任何人透露你的病情。”葉雨瀟很肯定地向她保證道。
“聽說此事，歐陽大人也知道了？”武安侯夫人顯然還是不放心。
“他的口風比我還緊。”葉雨瀟道，“再說了，有我在，你的病馬上就會痊愈，你還擔心什麽。”
這倒是的，她對葉雨瀟的醫術還是很有信心的。武安侯夫人道了聲多謝，道：“我尚在病中，就不請歐陽大人進來了。還請葉夫人代我道聲怠慢，改日等侯爺在家時，再請他來吃酒。”
葉雨瀟應了一聲，朝外走去，武安侯夫人忙喚人過來，送他們出府。
不多時，送客的丫鬟來回話，武安侯夫人忙匆匆披衣起身，讓兩個丫鬟扶著她朝垂花門去。
垂花門前，孔明珠卻早就穿好衣裳站了起來，正讓丫鬟揉著膝蓋，嚷嚷要找個軟轎來接她回房。
“你怎地起來了？”武安侯夫人皺眉道。
“娘！”孔明珠撲到了她懷裏，“他們都走了，我還跪著作甚，我又不是傻子。”
“你就是個傻子！”武安侯夫人示意丫鬟將她推開，冷著臉斥她，“你今年已經及笄了，還這麽沉不住氣！”
“至少您因禍得福，有希望治好病了，不是嗎？”到底是親生的閨女，被推開了也沒怎麽怕，湊過來又扯住了她的袖子。
病是有著落了，可是……武安侯夫人心煩氣躁，甩開了孔明珠的手：“你給我跪著去，葉雨瀟固然可恨，但今兒就算她沒開口，我也是要罰你的。”
孔明珠感覺到武安侯夫人是真生氣了，一聲不吭地自己脫了衣裳，呯地一聲跪在了青磚地上。
武安侯夫人聽見這聲響，愈發來氣：“你這是對我不滿？”
孔明珠委屈得直掉眼淚：“我再有不是，也是為了您。今日過分的人明明是葉雨瀟，您不去對付她，卻來懲罰我。”
“你怎知我不會對付葉雨瀟？”武安侯夫人攤開手，看掌心裏長指甲戳出來的痕。
孔明珠抬起淚眼，定定地看了她片刻，像是明白了什麽，自己掏出帕子，把眼淚擦幹了。
“知道是自己沉不住氣了？”武安侯夫人扯下寬袖，遮住了手。
孔明珠眼眸一垂：“娘，您放心，我會一直跪著，跪到她滿意，過幾天再連本帶利地討回來。”
“這才是我生的女兒。”武安侯夫人滿意點頭，喚了丫鬟，“去拿一套厚實的棉衣，讓七小姐貼身穿在裏麵，腿上再加護膝。”
孔明珠驚訝抬頭看她。
武安侯夫人扯了扯唇角：“葉雨瀟讓你照著孔明月的樣兒跪在這裏而已，難不成還掀開你的衣裳看裏頭穿了什麽？”
孔明珠此時才真覺得自己太嫩了些，忙把對葉雨瀟的那點恨意收進了心裏，麵兒上不再留分毫。
在回隱院的馬車上，歐陽晟回想剛才的事，摸了摸下巴：“怪不得大多男人不愛摻和後宅的事，這些女人果然難纏，芝麻大點小事便要鬧出風雨來。”
葉雨瀟雙手托著腮，望著紅泥小爐上咕嚕冒泡的茶，一動不動。
歐陽晟察覺她反應不對，這才想到她也是女人，他眼中的小事，隻怕她朝心裏去了，忙道：“孔七著實可惡，回頭我見著她爹，一定好生敲打。”
葉雨瀟呼地轉過頭來：“不許去，你這樣顯得我好無能！難道我連個孔明珠都對付不了，還得讓你去找她爹？”
她這腦回路，跟一般女人真不一樣。歐陽晟忍不住想逗她：“那怎樣才顯得你有能耐？”
誰料葉雨瀟卻沒開玩笑的心思，轉回頭，繼續托腮看爐子去了。
“你這是怎麽了？”歐陽晟自車窗旁的位置起身，挪過來挨著她坐了，“跟武安侯夫人吵架了？”
葉雨瀟望著沸騰不斷的茶水，顰起了眉：“今兒在你進武安侯府後宅之前，孔明珠出言不遜，拿你的出身說事兒，極盡侮辱。”
“你擔心我難過？”歐陽晟把她的手從臉上拿下來，握在了自己的掌心裏，“還是你自己受不了，萌生了退意？可是葉雨瀟，今時不同往日，當初我勸你走，你沒走，現在想走也走不了了。”
葉雨瀟一隻手被他握住了，於是單手撐腮，歪著頭看他：“你知道我最討厭什麽嗎？”
“什麽？”
“我最討厭文藝範兒和矯揉造作！”葉雨瀟猛撲過去，壓在他的身上，一頓暴揍，“能不能用你的腦子清醒地想一想，我剛才是什麽意思！少跟我來傷春悲秋這一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