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請給我一個機會
葉雨瀟盯著腳尖，不作聲。
“趕緊回去，我明早就回來了，不會讓你的身份尷尬太久的。”歐陽晟勸道。
葉雨瀟還是不作聲。
歐陽晟狠了狠心，不再理她，轉身沒入了風中。
他走過大街，穿過小巷，足足走了一個多時辰，最後停在了隱院的門口。
葉雨瀟緊跟在他後麵，一步也沒有落下，走得氣喘籲籲，滿身是汗。
歐陽晟強逼著自己不去看她，自牆頭縱身進了院子，把她留在了門外。
趁著他奸.生子的消息還沒傳開，明早麵聖的時候，該把和離的事兒也提了。他不能留著她一起麵對世人的恥笑與譏諷。歐陽晟靠在緊閉的院門上，心頭的痛楚又多添了幾分。
葉雨瀟並沒有上前拍門，她轉了個身，在台階上坐了下來，托腮望著地縫中一叢枯草發呆。
她剛走了一身熱汗，此時乍一停下，冷風一吹，馬上打起哆嗦，阿嚏了好幾聲。
她隻好把托腮的手放下，緊緊抱住了肩膀，好讓自己能暖和一點。
可是刺骨的寒風豈是抱肩就能擋得住的，她的手腳漸漸變得冰涼，臉也被吹得生疼。
不知過了多久，院門吱呀一聲，忽然開了。
葉雨瀟幾乎是跳了起來，拔腿衝到了門口。
門內，身材高大的歐陽晟微微垂首，居高臨下地看她。他深邃的眸子裏含著無數的情緒，但臉上卻一絲表情都沒有。
葉雨瀟以為他會問“你怎麽還沒走”，然而他隻是輕聲地吐出了兩個字：“進來。”
葉雨瀟愣了一會兒，猛地一個飛撲，撞進了他懷裏。
歐陽晟猶豫了一下，輕輕地把她推開，關上了院門。
葉雨瀟緊追了幾步，去拽他的袖子，可是她的手已經凍僵了，連拽了好幾下，卻連他的衣角都沒揪住。
歐陽晟低頭看了好一會兒，到底還是沒能狠下心來，握住她的手，把她牽進了屋裏。
“你一個晚上也等不得嗎？就不能讓我一個人待一會兒？”歐陽晟打開櫃子翻了半天，翻出一床薄毯，丟給了葉雨瀟。
“等什麽？等你明天一早跟我和離嗎？”葉雨瀟接住毯子，抖了抖，抖出一地的灰。
歐陽晟沉默了一會兒，道：“這是我們說好的。”
“誰跟你說好了？”葉雨瀟嫌棄地把毯子丟到一邊，使勁兒地吸溜了一下鼻涕，“我冷！”
歐陽晟隻好打住話題，動身朝外走：“我記得庫房有火盆和銀絲炭。”
“在後罩房最西邊的屋子裏。”葉雨瀟跟著跑了出去。
老蒼頭聽見響動，後知後覺地從門房裏出來，但看見是他倆，又縮了回去。
在葉雨瀟的指點下，歐陽晟果然找到了火盆和銀絲炭。兩人合力將東西抬到書房，又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把火生了起來。
葉雨瀟湊到火邊烤了半天，總算驅散了寒氣，捧著臉道：“這火真好，適合烤板栗。”
歐陽晟下意識地起身，就要去買板栗，但他想了好一會兒，還是坐了回去：“你要知道，我馬上便是一介庶民，再也沒有辦法仗著身份和權勢，大半夜地去敲開人家的門，給你買板栗了。”
雖然除了齊王這個爵位，他還有左軍大都督的差事在身，但熙朝的五軍大都督，曆來由有爵位的人擔任，等皇上收回他的封爵，這門差事，也就到頭了。
葉雨瀟拿起火鉗，撥著炭火，嘖了一聲：“不就是板栗嗎，有什麽大不了的，夜裏買不到，白天再買去。”
“由小及大。”歐陽晟卻道，“以後我再也沒辦法保護你了。”
“誰要你護著了？”
“我會一無所有，沒身份沒地位，甚至沒錢。”
“我有錢，我養你！”葉雨瀟豪氣萬丈地道。
歐陽晟哭笑不得，撐住了頭。
“乖啦，聽話。”葉雨瀟摸了摸他的腦袋，“咱們這樣頻繁地和離，皇上會生氣的。”
“我現在這樣子，是委屈了你，皇上不會怪罪的。”歐陽晟道。
“那恒王呢？你不管了？隻要我們和離，他就會繼續糾纏我的。”葉雨瀟說著，從他懷裏把“約法三章”扒拉了出來，“這可是你親筆寫的，你得保證我不被他騷擾，你不能說話不算數。”
“如果我們和離後，他還是非要娶你，我有辦法幫你擺平，這個你不用擔心。”歐陽晟很篤定地道。
“怎麽，你替我把後顧之憂都考慮好了？所以你是鐵了心不要我了？”葉雨瀟把“約法三章”揉成一團，狠狠地扔進炭火裏，捂住了臉。
歐陽晟看著她的眼淚漫出指縫，順著手背淌了下來，心好似被重錘猛擊，一時連呼吸都停滯了。她居然這樣傷心。她認為是他不要她了……
歐陽晟覺得喉頭苦澀得緊，艱難開口：“你知道繼續跟我在一起，會麵臨什麽嗎？”
“知道。不就是閑言碎語嗎？我不怕。”葉雨瀟哭著道。
“不，你不知道。”歐陽晟苦笑著道，“如果隻是閑言碎語，我何至於把你朝外推。等消息傳開後，你去串門子，會有人當麵嘲笑你；別人家的酒宴，不會再邀請你；你哪怕隻是出門逛個街，都會有人衝你吐口水，扔臭雞蛋；你拿著銀子去買東西，掌櫃有可能把你朝外趕，寧肯不賺錢，也不做這門生意；即便你躲在家裏不出門，也多的是好事之徒，趕來朝你的門上潑糞……”
“你的理想，不是開辦女學嗎？如果你執意不跟我和離，你的女學鐵定是開辦不起來的。你根本招不到人，即便招到幾個不怕事的，官衙也不會允許你開張……”
這麽恐怖？是世風果真如此，還是他為了把她嚇退，危言聳聽？葉雨瀟懶得分辨，揚起了一張淚臉：“如果我現在說不怕，你肯定不信。不如你給我一個機會，咱們走著瞧。”
歐陽晟看著她哭腫的眼睛，還有紅通通的鼻頭，那一聲“不”怎麽也說不出口。
葉雨瀟見他態度有鬆動，立馬轉移話題：“炭火不好，我前麵快烤焦了，後背卻冰涼。”
“……”歐陽晟撐住了額頭，“簡單，翻個麵烤。”
翻個麵？怎麽翻？轉身背對著炭火嗎？葉雨瀟手足並用地挪過去，強行擠進了他懷裏：“你幫我擋著風，我就不會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