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可不可治
章誠軒的聲音並不大,卻字字擲地有聲,平南王驚訝地看了他一會兒,頗有動容。
因聖上膝下隻有兩名皇子,朝中格局其實並不複雜,要麽投靠皇後、恒王一黨,要麽投靠麗妃、榮王一黨,當然也可以中立,當個純臣,但平南王府顯然已經沒有了中立的資格。
魯王說得對,平南王府已經無路可退。
平南王緩緩抬起頭來:“不知麗妃娘娘和榮王打算如何幫平南王府渡過這一關?”
章誠軒看了看葉雨瀟,道:“麗妃娘娘希望葉大小姐能先進宮,給她瞧瞧病,這樣她出手幫平南王府也算是師出有名,不會被皇上猜忌了。”
原來有病要治,怪不得讓她再坐會兒。葉雨瀟抬眼朝平南王看去,卻見他端起了一盞茶,低垂著眼,慢慢地吹著,臉上什麽表情都看不出來。她平日裏見慣了平南王一言不合就要掄錘子的樣子,竟不知他還有心思不外露的時候,不禁暗暗驚訝。
平南王吹完茶,又淺淺地啜了一口,對章誠軒道道:“本王方才思慮良久,還是決定做個純臣。無論他日誰榮登大寶,本王隻效忠於皇上。”
剛才他明明已有所意動,為何忽然反悔?章誠軒十分不解,但他沒有再勸,朝三人拱一拱手,告辭離去。
平南王站起身來,慢慢地踱到門口,遠望著章誠軒離去的背影,無不感慨地道:“魯王還是太年輕了,如今榮王的勝算連一成都不到,他就敢輕易把立場亮給人看。他打仗是一把好手,但論起城府和世故來,不及齊王多矣。”
歐陽晟處事的確挺圓滑的,頗懂變通。葉雨瀟暗暗點頭。不過平南王真打算做個純臣麽?這不太可能吧?
平南王評價完章誠軒,繼而堆起滿臉怒容,大罵麗妃:“空有傾國傾城之貌,卻生了個豬腦子!她的病是怎麽回事,十幾年了她還沒弄明白嗎?竟想讓本王外孫女去給她瞧病,這不是害人嗎!”
葉雨瀟暗忖,看來麗妃的病別有隱情哪,不過後宮的水本來就深,倒也正常。
平南王罵完麗妃,又深深地歎氣:“要不是沒有選擇,本王真不願與這般蠢笨的人為伍……”
聽平南王這口氣,他其實願意支持榮王,隻是在敵強我弱的情況下,不願過早表明立場?如此看來,薑還是老的辣,章誠軒果然顯得稚嫩多了。葉雨瀟正想著,被平南王妃握住了手。
平南王妃道:“瀟瀟,太醫狀告你的事,你不用著急,也不用管了,一切有你外祖父呢。”
這的確不是她管得了的事兒,葉雨瀟聽話地點了點頭,準備回瓊樓清點教材。
正在這時,有丫鬟手持一封帖子過來,稟道:“桂國公夫人請大小姐即刻赴臨江閣一敘。”
“桂國公夫人?那不是太後的娘家嫂子麽?”平南王驚訝道,“我們與桂國公府素有過節,桂國公夫人怎會約瀟瀟去臨江閣?”
“什麽叫素有過節?”平南王妃嗔怪地拍了他一下,轉頭低聲對葉雨瀟道,“你外祖父年輕的時候,曾與桂國公打架,輸了就咒人家五代單傳,結果桂國公當真就單傳了,到現在已經是第三代了,代代都隻有一根獨苗……”
葉雨瀟忍不住噗地一聲笑了出來,原來她的外祖父還有一張烏鴉嘴,幸虧他隻咒了人家五代單傳,沒咒人家斷子絕孫。
平南王尷尬地瞪了平南王妃一眼,道:“桂國公夫人是長輩,卻單邀瀟瀟去外麵見麵,隻怕事情不簡單。”
“管它簡單不簡單,是桂國公夫人邀她,又不是恒王,去了便是。”平南王妃回瞪了過去,又拉著葉雨瀟的手道,“瀟瀟,太後雖然是皇上親母,但已經不管事多年,桂國公府也一向低調。桂國公夫人那人更是和氣,她見了你,頂多數落你外祖父幾句,你聽著便是,不要與她爭執,畢竟是你外祖父這張嘴惹人厭。”
她說到最後,平南王又開始瞪她了。
葉雨瀟忍著笑,道:“外祖母,那我這便去了,您多派幾個家將跟著我,我怕半路遇見恒王。”
“放心,早給你備好了。”平南王妃鬆開她的手,放她去了。
葉雨瀟帶著奴仆家將,朝著臨江閣而去。
臨江閣是禦街上的一處酒樓,因隻招待女客而聞名,離平南王府很近,不一會兒的功夫就到了。
葉雨瀟在一名女店小二的帶領下,上了二樓雅閣,見到了這位太後的親嫂子,桂國公夫人。
桂國公夫人年紀不小,已是滿頭白發,身旁的丫鬟手裏還捧著拐杖。
這還真是位長輩,竟會單獨約她見麵?葉雨瀟懷揣著疑惑,上前見禮。
平南王妃說得不錯,這位桂國公夫人很是和氣,甚至連平南王的劣跡都沒提,隻是一個勁兒地誇她有出息:“一般兒的小姐不是埋頭繡花,就是拿本詩詞傷春悲秋,哪像你醫術精湛,隻做實實在在的事。”
嗯,有眼光。葉雨瀟點點頭:“夫人謬讚了。”
桂國公夫人滿臉慈愛地看她,“我聽說,魯王的腿,恒王的肉瘤,都是你給醫好的?”
看來要步入正題了,葉雨瀟再度點頭:“對。”
桂國公夫人歎了口氣:“我那小孫孫的肚子裏,也長了個瘤子,不知能醫不能醫。”
果然是來求醫的,怪不得剛才那般誇她。不過有人問診她很高興,葉雨瀟馬上問道:“不知夫人的孫子今年多大?”
桂國公夫人道:“剛出月子,有四十天了。”
小嬰兒?這還真讓她為難了。葉雨瀟組織了一下語言,道:“夫人,如果是成年人,無論這肉瘤是惡性的還是良性的,我都能試一試。但四十天的孩子太小了,劃開肚子取肉瘤,隻怕他承受不住。”在現代,孩子尚在媽媽肚子裏都能做手術,但這裏不行,醫療條件跟不上,她沒法冒險。
“怪我,隻道你劃過腿,又切過肉瘤,肯定有辦法,卻沒想過孩子太小,受不住。”桂國公夫人說著說著,擦起了眼淚,“我們桂國公府三代單傳,世子今年五十二了,前麵幾個兒子全沒保住,如今好容易得了這一個,肚子裏卻又有瘤子,還不知能活到幾時。”
桂國公夫人越想越傷心,哭得帕子都濕透了。旁邊丫鬟婆子齊齊來勸,卻也跟著抹起了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