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艱難抉擇
屋內簡陋，但幹淨整潔。顧清顏平躺在一張竹床上，雙目緊閉，麵色蒼白，胸前血跡斑斑。
“顧姑娘的傷口一直在出血，敷了草藥也沒用。我給她換了好幾身衣裳，但還是弄髒了。”族長兒媳向葉雨瀟解釋道。
葉雨瀟匆匆向她點頭致謝，趕至床前，輕拍顧清顏的臉：“清顏！清顏！醒醒！”
顧清顏艱難地睜開眼睛，目光茫然了好一會兒，方才認清了眼前的人：“表姐……”
她剛喊出兩個字，就劇烈地咳了起來。葉雨瀟連忙將她扶起來，由平躺改為半躺，免得她被自己嗆著了。
顧清顏咳得撕心裂肺，咳出一大口血，染紅了地麵。
族長兒媳抹著淚上前收拾，道：“那日敵軍屠寨，是顧姑娘帶人趕到，把我們救了下來。我們活了，可是她卻傷成了這樣……”
她竟和敵人正麵交鋒過了，原來她向往戰場，不隻是說說而已。葉雨瀟摸了摸顧清顏的額頭：“乖，你躺好，我給你看看傷口。”
“表姐……你，你不該來……”顧清顏努力克製著咳嗽的衝動，艱難地開口，“這，這裏危險，我反正……活不了了，你走，走……”
“噓，別說話。我給你看完傷口就走了。”葉雨瀟哄著顧清顏， 解開她的衣衫，用鑷子夾走草藥，以便把傷口看得清楚些。
顧清顏的胸前，被刺穿了一個大窟窿，傷口處血肉翻飛，慘不忍睹。這得有多疼啊！葉雨瀟微微閉了閉眼睛，又重新睜開：“你有沒有覺得胸悶、胸痛、氣短？”
顧清顏沒有力氣點頭，隻用手指輕輕地拍了拍床沿。
應該是肺部被撕裂了，而且有並發症的征兆，得馬上開胸探查。可是這裏是南疆偏遠山寨，炎熱潮濕，蟲蟻橫行，病菌成群，在這種環境下開胸，簡直是自尋死路。但如果不開胸，肺部撕裂並發血胸氣胸，同樣是死路一條。
屋子裏熱得很，族長兒媳已在冒汗，但葉雨瀟卻覺得身上陣陣發涼，一直冷到了心裏頭。
“清顏，二哥也來了，你要不要見見他？”葉雨瀟努力衝顧清顏笑了笑，裝出輕鬆的樣子來。
顧清顏沒有回答，卻是問道：“表姐，我是不是要死了？”
這孩子，平時大大咧咧，關鍵時刻卻如此敏感。葉雨瀟幫她掩好衣衫，道：“死不了，我有辦法救你。”她見過太多生命垂危的病人，深知善意謊言的必要性，人隻有心存希望，才會有活下去的朝氣。
“真的？”顧清顏無神的眸子裏，果然生出些光彩來，“表姐，你知道嗎，雖然你學醫跟玩兒似的，雖然你給魯王治腿跟繡花兒似的，但我就是信你。”
玩兒？繡花兒？這死丫頭，要不是看她胸口開了天窗，她非得揍她不可。葉雨瀟從醫箱裏取出藥材，配了一副排膿湯，交給族長兒媳道：“麻煩你幫忙煎一下藥，加三升水，煎成一升。”
族長兒媳視顧清顏為恩人，自不敢怠慢，馬上接過藥，出去煎了。
“清顏，你先躺會兒，我去叫二表哥進來。”葉雨瀟幫顧清顏蓋好薄毯，掩門出去了。
顧長平正在外焦急等候，見葉雨瀟出來，趕緊問道：“瀟瀟，清顏傷勢如何？”
“的確是傷到肺了。”葉雨瀟低聲地道，“不管怎麽治，我都沒法保證她能撐多久。二表哥，趁著她還清醒，你……進去看看她吧。”
竟是要臨終告別了嗎？！盡管早有心理準備，但顧長平一時間還是覺得手足冰涼，怎麽也說不出話來。
葉雨瀟拍了拍他的胳膊，道：“二表哥，你別這樣。再難咱們也得治，你在她麵前裝得高興點，讓她多點精氣神。”
顧長平明白了她的意思，用力地搓了搓臉，道：“你說得對，再難咱們也得治。又不是山窮水盡了，我到底在難過什麽？走，咱這就進去，你跟我們講講該怎麽治。”
這樣想就對了，做最壞的打算，盡最大的努力。葉雨瀟推開門，和他一起走了進去。
盡管說好了要堅強，但在看到顧清顏麵如金紙，連氣都喘不上來的那一刹那，顧長平還是忍不住紅了眼眶。這是他一母同胞，自小一起長大的親妹妹，以前她活潑好動，他總嫌棄她像個猴兒，如今她動不了了，再也像不了猴兒了。他這心裏，就像是塞了一團棉絮，悶悶地堵得慌。
顧清顏艱難地側過頭來，衝他露出笑臉：“二哥……”
一語未完，她又咳了起來。葉雨瀟趕緊上前，輕拍她的背，讓她能稍微舒服一點。
顧長平假裝沒有看到她咳出來的血，伸手拍了拍她的頭頂：“你有福，趕上了瀟瀟發憤圖強。若她還跟以前一樣吊兒郎當，你今兒可就沒人救了。”
是啊，表姐不知怎麽就開了竅，醫術突飛猛進，救治魯王的時候把太醫都比下去了。顧清顏心裏這樣想著，但怕一開口又咳嗽，便沒講出來。
顧長平看出她身體難受，忙把很多要講的家常話壓了下去，改問葉雨瀟：“瀟瀟，清顏這傷，該怎麽治？”
“最好的辦法是開胸，就是把胸腔打開，找到受傷的位置，該縫的縫，該補的補。”葉雨瀟講解道，“如果不願意開胸，那就隻能保守治療，止血，消腫，等著身體自己慢慢恢複。”善意的謊言是為了給顧清顏希望，但治療方案她還是得講清楚的。
最好的辦法是開胸？那不就是開膛破肚？顧長平想象著那畫麵，忍不住打了個哆嗦。倘若受傷的人是他，隨便怎麽開都行，可要挨刀的人是顧清顏，她是個嬌滴滴的大姑娘。
顧長平還在糾結猶豫，顧清顏卻是自己拍了板：“開……開胸。”
“清顏！”顧長平急急地喚了一聲。
顧清顏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努力讓自己說的話連貫一點：“二哥，你是不知道，我胸前已經破了個大窟窿了，不多這一刀。”
她竟傷成這樣了？！顧長平懶得再理會什麽男女大防，迅速掀開被子和她的衣衫看了一眼，所有的言語都滯住了。
“那就開胸。”葉雨瀟為他們確定了答案，“我現在馬上做準備，二表哥來幫我把屋子消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