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2章 蝴蝶效應（七）

  “大家好，我是袁眉。老實說，我也好多年沒有出來指導舞台劇的演出了，幹文職習慣了，還是覺得教教書要輕鬆一點。”袁眉的聲音低沉充滿磁性。


  他的鬢角有些花白，整個人的精神麵貌，卻是上佳的，用年輕人的審美可能不夠帥氣。


  但在三十四十這個年齡段的姐姐阿姨們看來，卻是十足的魅力男子。


  雖說袁眉現在很少舞台演出，但他早年風光也給自己賺取了不少粉絲，包括胡蝶在內的其他藝術團團員，也都聽說過他的名頭。


  “袁眉老師怎麽突然要過來指導我們啊，難道老師想要出山了？”隊伍中，一個爽朗的女孩問道。


  帶隊老師一頓擠眉弄眼，讓他們不要隨便提問。


  這個問題多少有點涉及**，但袁眉還是很大方地回答道。


  “休息久了，還是想著有一天能站在舞台上，收獲眾人的歡呼和鼓掌。我時常在夢裏回憶起，過去盡情舞蹈的日子，那種對美好的期望，從今天開始，就寄托在你們這些年輕人身上了。”袁眉不算正麵回答了這個問題。


  但給人聽上去，也沒大毛病。


  女孩旁邊，另一個男孩問道。


  “袁老師，聽說你與我們這次舞台劇的作者私下有交情，這是真的嗎？是不是因為他的邀請，您來指導我們這次的舞蹈啊。”男孩了解的消息還不少。


  大家哄堂大笑。


  因為懂點八卦的人都知道，袁眉曾經被媒體報道說同性戀，正是因為這個叫做“碧琴”的男劇作家。


  兩人關係緊密，時常有親密的舉動被偷拍的狗仔隊拍到。


  他這個調侃像是在開玩笑，其實多少也冒犯到了對方。


  帶隊老師立馬上前去把這個男團員被抓了出來，嗬斥他不可胡說八道，其實大家都是心知肚明了。


  袁眉沒有一點局促姿態，反倒很大方地應對他人的詢問。


  “和碧琴是有關係，他新編的舞台劇《傷》，講的是一個時代的悲劇，關於愛情，親情，甚至更多的社會現實，某種意義上說，我們都是一個時代的造物，我很體諒碧琴的憂愁，我自己又何嚐不是一個時代的悲劇呢。”


  “袁眉老師，您別這樣說，都是這些孩子不乖，冒犯您了。”老師上前去勸解。


  他抬手止住對方的話頭，“其實呢。我知道你們都很好奇，我和碧琴的關係。不止是你們，外頭許多媒體朋友天天琢磨，要怎樣弄點熱點把我這個過氣的舞蹈家炒熱。我諒解他們。但私生活這種事，確實不該放到台麵上來講。”


  “您說得對。都是我們這些孩子不懂事，給您添麻煩了。”老師連連鞠躬道歉，就差直接跪下謝罪了。


  卻在這時，原本一直沉默的胡蝶，突然開口了。


  “袁老師。您和碧琴老師，真的是那種關係嗎？”


  她一句話下來，立馬整個室內的人都嘩然了。


  方才的男同學還懂得隱晦一點表達，現在倒好，胡蝶直接**裸地問出口。


  那帶隊老師差點就直接眩暈過去了，真是防不勝防啊。


  沒想到平時那麽乖巧可愛懂事的胡蝶，居然會說出這麽沒情商的話來，他恨不得把自己埋到地縫裏去。


  “小蝶，你說這種話合適嗎？”


  “是啊，袁眉老師是來給我們當團長的，以後我們還要靠他來指導呢，你這樣說，讓我們大家都下不了台啊？”


  “沒錯，沒錯，我看你還是道歉吧。”


  旁邊幾個隊員在勸解她。


  胡蝶漲紅了臉辯解道。


  “我就是想知道怎麽了，難道這是多麽難以啟齒的事情嗎？喜歡一個人，連說一句喜歡都不能，那算什麽喜歡？”胡蝶不斷逼問。


  帶隊老師氣得直接暈了過去。


  旁邊幾個同學麵麵相覷，紛紛離胡蝶避開到一米開外。


  在大家心裏，她已經不是正常人了，隻能用瘋子來形容。


  袁眉的目光落在胡蝶身上，眼神逐漸深邃，不知在思索什麽。


  他的鎮定自若讓在場的人都感到震驚，若是正常人。


  一個性取向正常的人被質疑是同性戀，肯定會大發雷霆。


  而一個同性戀在公開場合被質疑與同性有關係，那更是會羞愧異常。


  而袁眉的表現，則與這兩者完的不搭邊。


  連旁觀的林遠，都猜不透這個人的心思。


  “主人，這個袁眉和胡蝶，到底是什麽情況啊，我看不懂？”小書對複雜的人性一知半解。


  林遠也搖搖頭，“其實我也不懂。袁眉看似對胡蝶不在意，但他一進來，目光多次有意無意落在胡蝶身上。說不在意，卻是在意的。”


  “那胡蝶呢？”


  “胡蝶喜歡袁眉不假，但與其說是喜歡，不如說是埋怨或不解。就像一對曾經彼此相愛的戀人，卻因為一些意外誤會對方，一種又愛又恨，難以割舍的程度。”林遠做了分析。


  可這個分析是不靠譜的，隻能說是他的一個直覺。


  “主人這樣一說，小書更加不明白了，這個什麽又愛又恨，到底是什麽意思嗎？”小書一臉的迷惑。


  “沒事，咱們接著看下去吧。”


  那帶隊老師昏迷之後，很快被幾個同學抬到後台休息。


  於是，原本舞台上，就隻剩下袁眉和十來位團員麵麵相覷。


  胡蝶站著發愣，袁眉主動過去與對方搭話。


  他說得很小聲，似乎故意不想讓周圍的人聽見他們的談話。


  “從那次過後，我們有多少年沒見了。”袁眉開口便是這句話。


  胡蝶和袁眉站在一塊，比他矮小了一個半頭，氣勢就比對方小了很多。


  “三年了，我一直記得。你在學校校道的樟樹底下，那時恰好是春天，落葉紛飛，你撐著一把黑色的雨傘為我們擋雨。”胡蝶的聲音淡淡的，卻像細雨滲透人心。


  袁眉的目光溫柔了些許。


  “你說，你喜歡我，就算我們之間差距很大，你依然喜歡我，義無反顧。可現在呢，當年你輕易說出分手兩個字，我說我不信，你說由不得我不信，轉身就走了。現在又鬧出什麽同性戀，說你和碧琴老師有關係，我很迷惑。”胡蝶的淚水掛在眼眶裏，紅了一圈，楚楚動人。


  袁眉抬手為她抹了抹眼角。


  目光很是溫柔。


  “我們分手了，這是事實。你要哭要鬧，我都由你。但這是公事，我們都是有身份的人，不要胡鬧。”袁眉平靜地勸導。


  隻字不提感情的事情。


  胡蝶眼中的執著逐漸淡去，慢慢化為冷漠。


  “罷了。既然你是這樣的，我何苦再去求你的奢侈。我不會再糾纏了，今天的事，是我的錯。”她的表情轉換很快。


  仿佛上一秒激動得快流淚的她，立馬換了一個人。


  “袁老師，恭喜你當上團長，祝願我們合作愉快。”胡蝶笑道。


  聽到如此疏離的話，袁眉的表情愣了愣，卻也很快調整過來。


  “你能想明白，我很欣慰，謝謝你。最後，回答一個你感興趣的問題，我和碧琴，並不是那種關係，是你多想了。”袁眉這時倒很坦然了，“我不是同性戀，一切都是誤會。”


  胡蝶愣住了，又失笑道，“我倒是很期待你能說，你是同性戀。這樣的話，我也能為我們的分手，安上一個不可抗力的名頭。”


  袁眉有點無奈，“當年與你分手，實則是一場意外。我去醫院例行檢查，查出得了癌症，為了不耽誤你的前程，我才提出分手。後來兩年治療慢慢恢複過來，才敢在公開場合出現。”


  胡蝶聽到他的解釋很是震驚，卻還是保持了理智。


  “你從一開始，就不信任我。像父親對孩子那樣照顧我，卻從來沒有將我放在平等的位置上。我們之間差了十七歲，你總是說，年齡不是問題。後來我覺得，並非如此。我們的差距太大了。你是名響國內外的舞蹈藝術家，而我隻是一個小有名氣的新星，我和你有關係，世人會如何看待我。他們不會說我跳得舞好看，而是對著我的背景指指點點，說這個人是傍著人家袁眉老師的扶持才上來的。”胡蝶的話很現實，卻一點不假。


  袁眉心中殘留的那一點希望，也逐漸暗淡了。


  “別說了。我明白了。”他轉過頭去，不願意再看胡蝶。


  她長歎一聲，“我們到此結束了，我是說真的。你的病好了，我很高興，為你歡喜。可，既然你說要分手，那就別想再回頭。這對大家，都是好的。”


  “我懂。”袁眉應道。


  “那就好，我累了，我先回去，反正事情鬧成這樣。今天的排練應該沒法繼續了。”她嘟囔著。


  拿著自己的背包，蒙上口罩墨鏡，獨自離開了排演廳。


  袁眉望著她的背影，久久沒有移開目光。


  小書突然歎了好大一口氣。


  林遠疑惑地看向它。


  “你一個開了靈智的六星裝備，跟著人家歎什麽氣啊？”他調侃道。


  “不是啊，主人。這段感情真是太虐心了。他們怎麽就不能在一起呢，明明還是互相喜歡的。”小書怨道。


  它說這話的口氣倒是像小滿那廝，林遠淡淡一笑。


  “人與人嘛，有緣無分而已咯，各種機緣巧合，算不明白的。”他拍拍小書的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