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鴛鴦火鍋（八十八）

  “她的原名叫袁少芬，早年開了一家超市，賺了不少錢，在當時那個年代，還算小有成就。她曾經帶著幾任男朋友去照相館拍照，我見到過一兩麵，遂在她身上做了標記。”黑瞳倒是很自然地開始講述故事。


  三月有點驚訝，極少見到自家上司和藹可親的樣子，若不是他身上的氣息還在，都要懷疑麵前的人是不是黑瞳本人了。


  林遠聽到這裏，突然插嘴，“我有一個問題，袁阿姨那6卷錄像帶，是你的傑作，她真的認識你？”


  “錄像帶，是我給愛麗絲做一個彩蛋，隻要我想，了解一個人一生的全貌，不過是一場遊戲。至於她認不認識我，聽了我上方的講述，你不就懂了。”黑瞳還在勸觀眾不要著急，脾氣那是難得的好。


  三月原本緊繃的心情，也逐漸鬆歇。


  “之後，她結婚生子，一下子生出一個患有先天性心髒病的嬰兒，又哭又鬧，尋死覓活的。產婦生孩子，本來就容易得產後抑鬱症，激素分泌失調導致的情緒長期失控。她受到大刺激，那就更慘了，一度想要自殺。”黑瞳的話語當中，似乎滿懷對袁阿姨的同情。


  林遠點頭，“你說的這些，我都知道了，她多次意圖自殺，所以她的丈夫將她送到精神病院，那裏有專門的醫生和護士給她治療，也防止她再次尋死。而袁阿姨，也是在精神病院裏，遇到了你。”


  “不錯。”黑瞳點點頭，“人陷入絕望時，身上的罪惡強烈地吸引暗黑者，就算我不來，袁少芬的精神世界，早晚也會被其他暗黑者占據。就像袁紹光一樣，慢慢被吞噬，失去自我。”


  林遠沒有說話，隻感到心口有一陣惡心，吐不出來。


  “我與她做的，隻是一場交易。所謂交易，自然是要付出代價的。交易一旦開始，便無法停止，除非交易的前提消失了。袁紹光從暗黑者的掌控中脫離，打破了暗黑者給他編織美夢，那是因為，他不再希望若若回來，交易的前提消失了，他也有了掙脫罪惡的方法。”黑瞳抬眉笑著看他，明擺著是在暗示對方解除詛咒的法門。


  “袁阿姨的交易到底是什麽？”林遠聽得已經有點不耐煩。


  “不急，聽我慢慢講。”黑瞳換了一個姿勢，在竹林向前走。


  林遠二人亦步亦趨，跟在後方。


  “一個母親願意為自己的孩子付出一切，怎樣的代價她都是認同的。我告訴她，她當時還有四十年的壽命，而她的孩子隻有不到十五年的壽命。她當機就說，願意把自己的壽命全都交給自己的孩子。我便問她，難道你希望孩子一出生就沒有母親嗎。”黑瞳聲情並茂地演講。


  林遠聽得眼皮子發抖，原來他們做的，是壽命的交易，黑瞳的力量，還能掌控一個人的壽命不成，那他與神，又有什麽區別。


  “她又想了想，既然自己還有四十年的壽命，那取走一半的壽命給女兒，讓她能度過青春美好的少女時期，到心智成熟的階段，那時候她再離開，女兒也不會太過傷心。於是，我取走了她二十年的壽命，放到她的女兒身上。”黑瞳說到這裏停頓了片刻。


  林遠正在思考如何分析這個問題，袁阿姨用自己二十年的壽命給了寶寶，寶寶的壽命就是三十五歲，同樣也擺脫不了短命的命運。


  到底這個交易值不值得，他也不清楚了。


  如今距離他們交易的那一年，差不多二十年過去，袁阿姨的壽命即將結束，這也是她會突然大病一場的原因，原本預兆著她的死亡的胃癌，最後卻被小雨等人誤打誤撞地治愈了，打亂了黑瞳曾經布下的局。


  那一切的發展，又會有怎樣的變化。


  “如果袁阿姨的病好了，讓她平白延伸了幾年的壽命，會不會影響你與她的交易？”林遠問道。


  黑瞳的紅唇劃過一抹笑容，搖了搖頭。


  “一開始，我就說過，交易一旦開始，無法停止。除非袁少芬對自己女兒的愛停止了，不再期望她能活下去，不然交易就還是成效的。更何況，人的壽命本就是定數，你以為給她治好了胃癌，她就能繼續活著了，不對的，她的命運還是會讓她在同一天，同一刻死去，這是規則訂下的壽命，不可更改。”


  “尋常人的壽命也無法更改嗎，難道地獄真的有閻羅王和命譜這種東西，記錄了我們每個人的壽命。”林遠不可置信，壽命怎麽可能會是一出生就已經決定的。


  “錯了錯了。”黑瞳再次搖搖頭，“他們的壽命之所以無法改變，是因為我讓他們當下那一刻的壽命書寫在規則之上，結局已經訂下，自然無法更改。”


  “你的意思是。寶寶的十五年壽命，是她剛出生時能活的歲數。倘若她不與你交易，後麵她在先進醫學的幫助下，也許能活得比十五年更長久。”林遠大膽做出一個猜想。


  黑瞳向對方投以欣賞的目光，這個人外表看上去呆傻，卻也不至於智商那麽低。


  “不錯。恭喜你找到了漏洞。”黑瞳淡淡一笑。


  “真是無商不奸，果然你欺騙了袁阿姨母女，讓他們原本變動的可能性，變成了絕對。也許寶寶不需要你給的二十年壽命，以後反而能活得更久也不一定。”他嘀咕了一句，有點埋怨的意思。


  但他知道現在說這些也沒有意義了，黑瞳的交易一旦成立，就不可能打斷，難道袁阿姨真的就這樣走了嗎。


  會不會還有其他辦法。


  “你還是怪罪我了。有些人一出生有幾十年的壽命，卻未必最終能活得那麽久，若是遇到車禍，精神疾病，他人謀殺，食物中毒，病毒細菌感染，誰也不知道什麽時候他們就意外離開人世。能活到壽終正寢，本就不容易。借助醫學的力量確實可以多活幾年，但要與那麽多意外對抗，太難了。”他還一本正經地分析了半天，反駁了林遠的主觀臆斷。


  林遠內心有些氣惱，卻不想把時間花在和對方鬥嘴上麵。


  “到底有什麽辦法能解除交易，讓他們的壽命從你所謂的規則上麵清除出去？”他開始步入正題。


  “嘿嘿。辦法不是沒有，可果真要這樣做。一旦取消交易，也就等於他們母子的壽命變成一個未知數，我也無法保證她的女兒的心髒病不會複發，突然在一夜之間奪走她的青春年華。”黑瞳擺擺手，說是在爭求林遠的意見，其實是擾亂對方的思緒。


  林遠立刻感受到黑瞳在給他施加壓力，一旦接觸交易後，依然保護不住袁阿姨和寶寶兩人的性命，他就是千古罪人了。


  所以，三思而後行。


  愛麗絲說，不要與黑瞳有所交易確實是正確的。


  黑瞳表麵上是滿足了人類一時的願望，實際上卻包藏禍心，讓他們的人生陷入另一層絕望當中。


  向惡魔尋求**的滿足，最後都需要交出自己寶貴的東西，來做交換，惡魔永遠無法給予人幸福。


  陷入迷茫時，三月突然走來，告訴了他一個令人悲傷的消息。


  “可能我們要晚一步了。”三月說道。


  “怎麽說？”林遠還有點莫名。


  “我通過外麵的幾個線人調查了袁少芬離開醫院之後的行蹤，聽說她的病好了之後直接被丈夫接回家，但突然意識昏迷，再次被到醫院，醫生說她的生命體征開始逐漸消退，而且檢查不出身體的異樣，現在正在手術室搶救。”三月說到這裏，他也是剛剛得到的消息。


  林遠的心提到嗓子眼。


  黑瞳還笑眯眯地走來，“溫馨提醒，袁少芬的壽命就到今天淩晨三點截止，等你們離開遊戲，還有不到半個小時的時間趕去醫院哦。”


  黑瞳的語氣實在太欠揍了，林遠焦急的表情溢於言表。


  正當他想退出遊戲立刻趕到醫院的時候，一個突發事件打斷了他的動作。


  【恭喜玩家“一個路人”找到真相，完成隱藏任務“回憶的錄像帶”，這裏有夢主期望傳遞的訊息，請點擊接收。】


  金色的錄像帶化作點點星光散布到空氣裏，生成了一幕一幕的記憶畫麵。


  所有人的視線都在這一刻被聚集起來。


  畫麵中那個女人抱起繈褓中的嬰兒，她哄著孩子入睡，輕輕哼唱溫柔的搖籃曲，而這一切，都傳入到所有玩家的耳中。


  “姐姐，你聽到歌聲沒有，好美的歌聲啊～”


  火堆旁邊，小滿抱著月亮姐說話，他們的目光從點點金光往上蔓延，最終落到那廣闊的銀河上方。


  竹林裏，原本想行動的林遠，也被吸引了注意。


  那歌聲輕緩綿延，仿佛從遠古時代穿越而來，從人類的集體潛意識中穿越而來，組成了一副超乎神聖的母性形象。


  也許，這就袁少芬最後的心願，一個母親為孩子付出，那便是一種不可取代的幸福。


  作為旁觀者的他們，如何去指責她的對與錯，甚至去臆想對方的選擇。


  倘若此刻，袁少芬知道黑瞳與她的交易是一個“騙局”，會不會允許林遠打破交易。


  可一旦打破了交易，也意味著，要讓一位母親放棄去愛她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