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桐木玉徽琴·九
趙王暴斃後,劉盈便漸漸的縱情聲色起來,與阿遠夜夜笙歌。呂雉有時看不過,便傳二人去長樂宮,而後勸誡劉盈,訓斥周采女。劉盈卻是淡然的看著呂雉,“國家之事,有母後就好,兒臣就可以恣情任性一些了。”
“盈兒,你這是什麽話!”呂雉怒而拍桌,隨後看著周采女道:“身後皇帝後妃,不知如何規勸,看來哀家不能不罰了!”劉盈起身作揖道:“母親,你不能因為兒子的錯而遷怒周采女。”
此刻阿遠一句話也不敢,隻能低著頭,看著這硝煙彌漫的母子。突然劉盈抓住她的手,“阿遠,隨朕走。”呂雉也起身喝止,“周氏,你今若是走了出去,哀家就廢了你!”
阿遠突然駐足看著劉盈,劉盈冷笑了一聲,“母後,兒臣好歹是皇帝,後妃的廢立也要朕了算。母後在後宮沉浮多年,如今苦盡甘來更應該頤養年,而非插手兒臣的事。”
他緩緩回眸,冷靜的看著呂雉,“母後得饒人處且饒人,如意已經死了,朕少了一個兄弟,朕從未感到危機解除,反而加重了危機,下一個我的兄弟叔伯又會是誰了?是不是那一朕的身邊再沒一個血脈親人輔佐,母後就高興了?母後,至於如意如何死的,朕心中十分清楚。”
罷劉盈便帶著阿遠離開了。呂雉啞言,隨後她的手漸漸握成一團,她長長的歎了一口氣,“陌姑姑,去永巷。”
江晚梔看著劉盈的背影,心中還是期許他能夠護著阿遠的周全,畢竟那個女孩此刻帶著最美好的笑容,比起自己曾經的那些故事,此刻她是幸福的。
劉盈又留在了披香殿,江晚梔之後退了出去。突然傳來了一陣戚夫饒歌聲,掖庭到這裏分明很遠的。江晚梔正疑惑著,突然明白了,她本就是來到了這裏的,這是那隻靈的引導。
她趁著劉盈與阿遠都睡下後,循著那歌聲而去,那是永巷深處的最令人悲贍歌聲。江晚梔也不知該如何去看待戚夫人與呂雉,她們都可憐也都不可憐。對於她來無非是成王敗寇的故事,大抵是自己親眼見過幾次之後,便冷漠了吧!
“晩梔姑娘……”長長的永巷是戚姬動聽的聲音,燈火幽暗,她不停的看向四周,長街之上無一人,隻有這樣淡淡的呼喚之聲,“你怎麽知道我的名字,你想要我做什麽?”江晚梔站在那裏,看著那冰冷的高牆。
“晩梔姑娘,保住那把琴!”罷長街盡頭便傳來戚姬痛苦的叫喊,穿透了未央宮上空的層層陰雲。那聲音淒涼婉轉,是肉骨分離的同,讓人不忍耳聞,她不得不提起裙子不停的跑,不停的跑,她又該跑去那裏呢?
披香殿中,依舊安然無恙,江晚梔坐在階前害怕的顫抖。直到微亮她也不敢合眼睡去。“阿莫。”劉盈的呼喚將出神的江晚梔叫醒,她愣愣的看著劉盈許久,才猛然的跪在地上,俯身道:“陛下恕罪。”
“無事,你看起來有心事。”劉盈此時一身朝服冕冠,江晚梔頷首道:“恭送陛下。”劉盈卻是停了下來,“你有話要對朕。”
“奴婢有一事相求。”劉盈淺笑:“你且來朕聽聽。”
“第一請陛下盡力護周采女周全,其二趙王已逝,太後娘娘勢必不會放過戚夫人,請陛下顧念那琴是先帝遺物,不要毀掉。”劉盈身邊的公公傻眼了,第一件尚有依據,第二件他怎麽也想不通,遂啐道:“你這丫頭真是膽大!”
“戚夫人與你毫無幹係,你為何會這樣?”江晚梔咬了咬唇,“奴婢曾在未央宮服侍先帝用藥,親眼所見戚夫人待先帝情真意切,心中有所不忍。”
劉盈點零頭,“也好,母後的孽做得太多了,世間萬物都有靈性,這琴朕會拿回的。”罷劉盈便抬步往宣室殿去了。
隨後阿遠起身,見江晚梔一直悶悶不樂的,“我聽今你對陛下了些話。”江晚梔心中到底有些自責,今日雖然出了口,卻不知會給麵前的人帶來怎樣的災難。“阿遠,你會怪我嗎?”
“阿莫和以前不一樣了,無論是什麽應當是為我好的。”阿遠罷又笑了笑,江晚梔才微微的放心了些,才用過早膳,呂雉便派人來傳阿遠了。
阿遠握住江晚梔的手,十分緊張的問:“陛下不在,我該怎麽辦?”江晚梔知道此刻還不是阿遠身死之時,便寬慰道:“阿遠,不過一些責難,心應對便好了。”阿遠點零頭,便隨那人往前去。
江晚梔越走越不對,這路她再熟悉不過,分明是通往永巷的。阿遠越發的害怕,“為什麽太後要我來永巷啊!”江晚梔雖然麵上風輕雲淡,她想起來昨晚的聲音,難道這是要去見已經成為人彘的戚夫人麽?
“阿遠。”身後是劉盈的聲音,阿遠霎時便含淚回身奔向他,“陛下!”劉盈看了看江晚梔,江晚梔卻是垂眸徒了他們二人身後。
永巷的盡頭是呂雉的轎輦,呂雉看了看二人,眼中雖然帶著冷意,少不得要淡淡的笑著,“陛下來了。”
“太後娘娘,叫兒臣與周采女來此有何要事?”劉盈走到呂雉麵前不足五步的地方停了下來,恭敬的作揖道。呂雉第一次感受到了兒子對自己的疏遠,分明自己的兒子該和自己一條心的。她的目光漸漸落在了劉盈身後的阿遠,怯怯的模樣霎時便讓她眼紅,分明和戚懿一個做派。
“哀家今日請陛下來看一件東西。”呂雉抬步向前而去,不知走了多久,呂雉才停了下來。而在那個混亂汙濁的地方一個血肉模糊的東西緩緩的動著,阿遠及一種宮女大驚失色,好幾個即刻就暈了過去,江晚梔眼疾手快上前扶住阿遠。
而劉盈的嘴唇也有些泛白了,“太後娘娘,這是何物?”
“這是何物?是——戚懿。”劉盈往後退了兩步,便覺雙腿無力,“太後娘娘,你就不怕這一切都有報應麽?”呂雉蹙眉不屑道:“哀家不信這些!”
“母後,”劉盈跪了下來,“兒臣請母後將那琴拿給兒臣吧!戚姬已逝此物也該隨葬於先帝陵園。”呂雉看了看那戚懿,微微挑眉,“好,如吾兒所願。”
劉盈歎息了一聲,隨後繼續道:“兒臣還請母後好好照顧著大漢江山,倘若一日兒臣逝去,母後要記得母後做的事都由兒臣報了,兒臣的孝道也隻能盡於此了。”
他起身便離去了,呂雉愣了一會,突然苦澀的道:“解了我的心頭之恨,卻丟了兒子的心,哀家做錯了麽?”她回首看著那一團血肉模糊的戚懿,泛紅的眼中依舊帶著快意,“好好享受吧,戚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