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2章 你覺不覺得愧疚
阮冰墨醒來是在翌日清晨,可瑩紅腫著眼睛坐在他身邊,龍冷烈斜斜的靠在圈椅上,懷裏坐著傲晴,傲晴不住的打盹,看樣子是一夜沒睡。
可瑩的噓寒問暖聲驚動了傲晴,她走到阮冰墨身邊,看著他過於蒼白的臉頰微微一笑,兩人似乎是多年的朋友般,不需要多餘的言語,阮冰墨回之以傾城一笑。
可瑩在旁邊看的心中酸水直冒,委屈的抹了把眼淚,默默的退到一旁,龍冷烈上前,雙手環胸,調侃的看著阮冰墨,“喂,姓阮的,你死不死得了?”
阮冰墨微笑著看著龍冷烈,聲音如絲綢滑過指尖般好聽,“托你的洪福,死不了……”
這本是一句反唇相譏的話,龍冷烈把它當成了阮冰墨的真心之語,確實托他的洪福,要不是他和傲晴,他能活過現在嗎?
看見傲晴欲言又止的樣子,龍冷烈拉起可瑩,“走吧,我們去外麵看看早餐準備好了沒有……”
可瑩知道傲晴必定是有什麽話要同阮冰墨講,三步一回首的往外走去。
阮冰墨撐起身子斜靠在床榻上,唇角帶著笑意,“傲晴,有什麽事,直說吧。”
“冰墨,可瑩她不願意跟著我們一起回宮,她能不能再繼續跟著你?”傲晴問的小心翼翼,眸光一直注視著阮冰墨。
阮冰墨笑容凝固在嘴角,輕輕的歎息道,“傲晴,你明知道,凡是你的要求,我都不可能拒絕……”
傲晴垂眸,避開阮冰墨的視線,“對不起,冰墨,我知道你很為難……”
“她跟著我,”阮冰墨打斷傲晴的話,輕聲道,“可瑩跟著我,但是五年以後,你們必須接她走,她不能跟著我一輩子。”
傲晴點頭,唇角帶著暖暖的笑意,“冰墨,謝謝你!五年以後,我會帶著自己的孩子來看你……”
阮冰墨的目光落在她平坦的小腹上,繼又看著她幸福的笑靨,“傲晴,你過的,真的很幸福……”
傲晴眼睛笑成彎月,“冰墨,你也會幸福的!”
龍冷烈站在木屋外,冷寒的風從衣領灌入他的衣衫內,看著黎明的第一道陽光,他微微眯眼,厚重的雲層下陽光逐漸破雲而出,先是第一道光線撕裂了陰霾的雲層,接著是第二道,第三道,最後光芒萬丈。
當整個大地被陽光普照的時候,他突然想起了二十二歲的自己,那個時候,他總覺得幸福離他很遠,直到十年後的現在,他突然明白,原來,幸福一直在身邊,隻要你肯敞開胸懷,微笑著接納人生,幸福觸手可及……
五年以後,皇宮中一個可愛的小女孩,粉雕玉琢般的小女孩完全繼承了她父親和母親的優點,漂亮的人神共憤,她眨巴著可愛的大眼睛,一溜煙撞進了傲晴的懷抱,奶聲奶氣的道,“母後娘親,父皇爹爹說,你來自與另外一個時空,我要你講故事給我聽嘛……”
傲晴撫摸著女兒槿汐粉嫩的臉頰,唇角帶著溫和的笑意,“那是一個和這裏完全不同的時空,那裏有種叫電的東西……”
遠遠的一個小男孩手中捉著一直蟋蟀跑來,嘴裏直嚷嚷著,“母後娘親,你看我在草地上撿回來的……”
傲晴看著小男孩俊美如斯的小臉,兒子完全是龍冷烈的翻版,特別是那雙勾魂的月眼,還不知道長大後要長成怎樣的禍國殃民,小男孩拿著蟋蟀靠近傲晴幾步,傲晴抱著女兒後退幾步,舌頭有些打結,“小皓,放了蟋蟀好不好?”
小皓仰著腦袋,將蟋蟀提高過頭頂,“為什麽要放了它?娘親,讓蟋蟀晚上睡我的床好不好?”
傲晴汗毛倒豎,龍冷烈早朝完畢信步走來,一把捉過兒子手中的蟋蟀,“這是什麽?”
“應該是蟋蟀……”傲晴站起身,蟋蟀在她相公手中,她就什麽也不怕了,有他在,她好像就沒有怕過,依偎在龍冷烈身邊,“快點扔了吧,看上去怪嚇人的。”
“幹嗎要扔,兒子喜歡玩,就給他玩。”龍冷烈將蟋蟀遞給兒子,捏捏女兒可愛的小臉蛋,“跟哥哥去旁邊玩去吧,等下別忘了找奶娘洗手……”
看著歡呼而去的一雙龍月胎兒女,傲晴微微一笑,龍冷烈從身後擁住她,“傲晴,五年了,你才為我生了對雙胞胎,你覺不覺得愧疚?”
傲晴回頭,對視著龍冷烈勾魂的月眸,“我為什麽要愧疚?”
龍冷烈點頭,“是我比較愧疚,走吧,我們現在再去繼續努力……”
話音未落,傲晴已經被他攔腰抱起,她不斷的在他懷中掙紮,拍打著他的胸膛,“龍冷烈,不要鬧了,孩子都看著,而且我不要再生孩子了,有小皓和小嫣還不夠嗎?”
龍冷烈邪邪一笑,捉住傲晴的手,曖昧的道,“說笑的,我也舍不得讓你再生,生一次孩子,我起碼半年不能碰你,再生下去,我都可以出家為僧了……”
冰雪島,龍冷烈和傲晴攜著一雙兒女去看阮冰墨,順便履行五年之約,可瑩已經長成了一個亭亭玉立的少女,她心平氣和的對傲晴講,“幹娘,我已經十六歲了,分得清什麽是愛情,我愛冰墨,我會一直跟著他,直到陰陽相隔……”
傲晴和龍冷烈再一次無功而返,阮冰墨也不肯再帶著可瑩,他將冰墨島的一切留給了啞伯,一個人浪跡天涯,不過無論他走到哪裏,身後總是跟著一個豆蔻年華的小姑娘。
阮冰墨美的一如既往,在冰雪島隱居的他竟然如將時間停留在了十幾年前般,臉上沒有任何歲月的痕跡,在俗世比起來,最多也像一個二十出頭的少年。看著銅鏡中的自己,他明白,不能染上歲月的風華其實並不是一件好事,記憶中,他的娘親也是絲毫不然歲月的塵埃,可是娘親沒有活過三十五歲。
阮冰墨開始沉迷於酒色,經常在煙花之地逗留過夜,目的就是為了嚇走身後的那個小女孩,當他飲酒的時候,可瑩豁出去性命般陪著他作賤自己,當他同煙花之地的女子廝混的時候,可瑩幫他鋪床折被,這樣的生活持續了兩年,他終於開始正眼看可瑩一眼。
他發現,可瑩的眼睛不像小時候那麽靈動了,總是氤氳著一種不知名的哀悸,心髒倏然一痛。
驀然回首,才發現這兩年他無時不刻的在傷害著這個對愛情抱滿幻想的少女,看著憔悴的可瑩,阮冰墨輕輕咳嗽,嘴角溢出一絲鮮血。
他將可瑩臉頰的碎發拂至耳後,眸光帶著些許迷離,“可瑩,七年前你下的媚藥,還記得嗎?”
可瑩點頭,眼睛已經變的濕潤,他終於,肯回頭看她一眼了嗎?
“其實我的內傷根本就沒有好,我求了敘風老人,讓他騙傲晴和龍冷烈,我不要他們背負任何思想負擔,他們不欠我的……”阮冰墨虛弱一笑,血樹的樹槳雖然及時,在他中了可瑩下的毒後,已經不能挽回他的命了,最多隻有十年的時間,可是他近些年來酗酒,身體已經作賤的不像樣子,看著銅鏡中日漸絕美的自己,他明白,他的大限已到。
可瑩淚流滿麵,因為她五年前的任性,要害死心愛的人,這是多麽殘忍的懲罰?她臉頰埋在阮冰墨的肩頭,不斷哽咽,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可瑩,不要傷心,其實我從來都沒有怪過你下媚藥,這是在我燒掉傲晴畫像的那晚,為你準備好的十六歲生日禮物,帶著它,去尋找一段新的人生,跟我無關的人生……”阮冰墨從懷中掏出一枚寒玉雕刻的玉佩,玉佩上小女孩兒的頭案栩栩如生,仔細看去,小女孩坐在窗台前,拿著一本書仰頭說著什麽,這個畫麵好熟悉。
可瑩不住的哽咽,緊緊的抱住了阮冰墨,“冰墨,跟你無關的人生,那不叫人生……”
阮冰墨笑容淒婉,抬手擦幹可瑩臉上的淚水,“傻瓜,我用了兩年的時候想要換取你的回頭,可是你……”
“我不會回頭,冰墨,生生世世,我都不會回頭!”可瑩迷離的眸光落在阮冰墨的臉上,堅定無比。
阮冰墨微笑著唇角溢出血絲,“可瑩,如果我走了以後,你做出什麽傻事,陰間相遇,我不會再回頭看你一眼,你記住,好好的活下去,尋找新的人生,我,不值得……”
他眸光逐漸渙散起來,嘴角的血越湧越多,呼吸變得急促,像是交代遺言般握住可瑩的手,“不要將我的死訊告訴傲晴……”
可瑩眼淚滴落在阮冰墨白皙到幾乎透明的臉頰上,他輕眨了下眼眸,嘴唇顫抖著說出最後一句話,“我,對不起你……”
阮冰墨的手重重落下,可瑩的眼淚停止了哭泣,冰墨死了,是死在她的手上,是死在她七年前的那碗媚藥上,他們的人生,他們在七年前就注定了悲劇的人生。
可瑩緩慢的站起身,一點點擦幹阮冰墨嘴角的血跡,他說,陰間相遇,意思是他會在陰間等她麽?可瑩麵帶微笑,她還是等來了,等來了她所謂的幸福,有他在陰間等她,這幾十年的孤苦人生,又算得了什麽?
可瑩帶著阮冰墨的屍體回了冰雪島,她學會了彈琴,學會了醫理,學會了阮冰墨會的一切,她在有阮冰墨痕跡的冰雪島,帶著冰墨給她的記憶,遙望著雲端的彼岸花。
彼岸花開的那頭,是否有她的冰墨?——
正文完,接下來會進入全新的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