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6章 第三百一十六話 成長的黑暗
聽著那些熟悉的謾罵,隔著一扇門,我心裏的怒火蹭蹭地往上湧。
我恨不得現在手裏就握著一把刀,然後推門闖進去,趁他毫無防備一道刺進他的身體裏……不過癮,拔出刀來,又狠刺一刀!一刀,又一刀,又一刀……
鮮血噴在我臉上,我可以徹底將自己隱藏在心底深處的惡魔釋放,我不必躲藏起來,繼續裝作一個無辜善良的樣子,我恨,我恨他對我做的一切,我什麽都知道,卻隻能像個傻子一樣裝天真,我恨,我恨得咬牙切齒!我必須裝得傻乎乎的,必須裝得善良,他們才會覺得我隻是一個小孩子,我才可以長大.……
那個恐怖的念頭在腦海裏一閃而過,太真實了。好像.……我剛剛真的那麽做了一樣。
我被自己一時失控的恐怖念頭嚇壞了,睜開眼睛,連忙低頭看自己的手。
沒有刀,也沒有血……我才鬆了口氣。
門裏,謾罵聲沒有停下的意思,他還在罵,那些話已經不堪入耳了……
我想去救我自己,救此時此刻被困在門裏的那個,懦弱膽小的我自己。
我伸出手,想要去推開門。那一瞬間,門開了,我看到我自己從門裏走了出來,她好像根本看不到我一樣,穿透了我的身體,徑直向外麵走去。
我回身,望著她的背影,我很清楚這一天接下來發生了什麽。
原來,這就是養父母遇害的那一天,是我從家裏跑出去以後……
那麽,那麽接下來就是……
我渾身的寒毛都豎起來了,我比起剛才更加的恐懼和憤怒。我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麽,我不知道,我接下來要麵對的,是怎樣一幕.……
我很抵觸這一幕。
特別的,從心裏反應出對這一幕的排斥。
有一種情緒,被困在胸口裏,極力隱忍,不想讓它發作出來。就好像我在那裏豢養了一隻惡魔,我知道它會做什麽,但是我不想讓它這麽做,也不想任何人發現它的存在。
突然一轉,眼前的景象變了。
竟然不是在家門口了……我很驚訝,也很疑惑,一種像極了荒唐的感受逐漸擴散。
我很矛盾。
在這一刻我才發現,原來我並不是想要真正的逃避麵對那一刻,其實我也想留下的,隻是因為一個不確定的答案,很緊張,甚至渾身不舒服。
可是,這裏是什麽地方?
幽暗的走廊,連呼吸都有回聲的那種,前麵盡頭處有隱約的光亮,但好像要走很遠很遠。我很快就想起來了,那個有光亮的地方,是我記憶裏的停屍間。
那次,是負責偵辦我養父母命案的警察,把我帶到這裏來,想要讓我認屍。
我們是從命案現場過來的,當時在看過現場以後,憑借著對現場的側寫,其實我已經能夠想到他們死得有多慘了。可是在停屍間外麵,他們還是一遍又一遍的在給我做心裏建設,避免我在看到屍體以後嚇得精神失常。他們還是很細心很體貼的,一點點的疏導我的情緒,一點點的開解我,我們在門口說了很久的話.……其實都是他們在說,我隻是扮演一個父母遇害的無辜小女孩的樣子,安靜地聆聽著那些人生前輩的安慰。
我,並不難過。
比起難過,我心裏好像特別的平靜,沒有他們擔心的那樣會被打擊,會被壓垮。我自己都很意外,我出乎意料的平靜,對的錯的,在那一刻好像根本就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因為死亡帶來了結束,讓我心裏原本躁動不安的惡魔沉睡了。
我很樂意在這些對我表達善意的人麵前,扮演一個可憐的女孩。
可這些人裏,有一個人例外,他就是孫和陽。
他沒和我說兩句話,一直默默站在人群後麵,壓低眉頭盯著我。
我看得出來,他在鎖定我,他懷疑我,他在留意我的一舉一動,想要找出我的破綻。
應該是從這個時候開始的吧,孫和陽一直認定養父母的死和我有關係。這不是我第一次見到他,早在我哥哥被確認死亡的時候,我大鬧警局指責他們不負責任,我就見過他了,然後是這一次。幼時是親生父母車禍死亡,再大一些,是親哥哥的意外死亡,然後,是養父母的被害……
當年換做我是他,我也會懷疑我自己。三起命案都和我有著脫不開的幹係,每一樁每一件都是圍繞著我展開的,就算凶手不是我,那也和我有著極大的關係。
他懷疑我,我知道,我察覺到了。
比起盲目安慰我的人,我覺得他有意思多了。不曾想,我和他因為養父母的死牽扯上關係以後,我們之間亦敵亦友。他幫了我很多,這個不能否認,生活上學習上,他以警方的身份盡力維護著我這麽一個“死者家屬”,避免我遭到更多議論受到傷害。也是他幫助我,實現了讓我更加接近我哥哥的理想,“霍少”是最好的禮物。
我對於犯罪心理學產生了濃厚的興趣,我對於推理案件表現出了超高的天分,他說我並不亞於我哥哥。後來他有意無意的又在試探,他對我之前說的關於我哥哥還活著的事情很感興趣。
我並不知道,在麵對養父母的屍體時該表現出一種怎麽樣的情緒,才算是正常的。
那時,我對他們已經沒有那麽深的感情了。
我憎恨我養父,每一次酗酒他都會辱罵我。我對我養母的懦弱也十分不滿,她包庇養父,隱瞞養父在我哥失蹤當日的線索,這讓我對她產生了一種再難親近的抗拒感。
我記得,當他們把蒙在屍體上的白布扯開,露出那兩張臉的時候,我隻是皺了眉頭,沒有什麽反應。我隻想趕緊離開那裏,我不喜歡那種氛圍,好像上麵躺著的人和我沒有半點關係,沒有感情,沒有悲憤,什麽都沒有……
他們讓我簽字,我隻是大概看了一眼上麵的內容,無非就是證明身份一類的。
我接過筆,很淡定地寫下了自己的名字。然後將東西交給他們,我問他們,我是不是可以走了……
養父母被殺的案子,在我們當地產生了一定的轟動。當時有幾家新聞媒體都在報道這件事,好像這社會上很多人都在關心,是不是找到凶手了。我根本不認識他們,我一點都不想和他們說話,我不想在任何新聞上看到我自己的樣子,我討厭他們問我怎麽想。
他們比我更著急,一直在逼警方給一個準確答案,他們催促著破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