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二十六話 寒歌是被人害死的
“他……他真的是,”我的話就像是生生堵在喉嚨裏一樣,上不來下不去,幾乎快要窒息一般,痛苦、掙紮.……我知道我不該騙她,可這個時候她所需要的,大概也是這些話了吧。“他真的是很好呢。”
“對吧,他很好的。”衛夫人聽了我的話,就像是頃刻間得到了救贖一樣,終於相信她了,讓她徹底鬆了口氣,她望著包裹,就好像真的在看自己的兒子一樣。“他這麽好,這麽健康……真是我的好兒子呢。”
衛大人對我的所作所為不甚理解,幸虧,子尹大人勸走了他,把他帶了出去。
我給周圍使了個眼色,讓這府裏的下人們都先退出去。
“我的兒子,我的寒歌……”衛夫人的眼神是茫然的,臉上掛著呆滯的笑容,既辛酸又可憐,她把臉貼到包裹上想要感受寒歌的溫度。
我知道,那根本不可能的。
可就是這樣一個小小的舉動,都能夠讓她感受到極其安慰。
“寒歌不怕,不要怕.……娘保護你,不會有人敢欺負你的。娘在呢,娘會保護你的,娘不會讓他們把你搶走的……”陷入魔怔的人,一邊說著,一邊落淚。
我轉身走到一旁,坐了下來。
“.……”她抱著“寒歌”尋找我,眼神完全沒有焦距,跌跌撞撞的過來,將“寒歌”遞到我麵前,“你再跟我說說,你再跟我說說吧.……我的寒歌,我的寒歌他怎麽樣?”
“他……”縱我遊曆多年,也始終未能找出一個合適的詞來安慰她,眼看著她又期待又絕望的樣子,束手無策。我輕歎,“我也失去過自己的孩子。”
她微微一怔,但又沒了反應,隻是坐在台階上一言不發,哄著她的“寒歌”。
“不知衛夫人可曾聽說過,關於我的傳言。人說蕭夫人受命於天,是為不死之身,遊蕩於世,形如鬼魅。”這些,我早就不在意了,有蕭玨在我身邊,無論是什麽樣的噩運我都有勇氣去承擔下來,“其實,那並不是全錯的。我活在世上,很久.……很久了,曾有一年,我也是為了查案,孤身犯險,獨自一人對上了喪心病狂的凶手。然後,我昏死了過去。我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但那真的很久了,很久……久到我一覺醒來,我的夫君,我的兒子,我的哥哥,都不在了.……”
想到那時,不禁紅了眼眶,心中的百般滋味大概隻有自己能體會了。
“.……我能明白你的感受,我知道,突然失去這一切是什麽感覺。原本擁有一切,可是就因為一次大意,滄海化桑田,時過境遷,什麽都變了。世道輪回,改朝換代,早已經不是我所熟悉的那個世界了,我拚命的想要讓自己冷靜下來,讓自己接受,但是每到深夜,心口裏.……心口裏就摳著疼,疼到失眠,輾轉反側,一遍遍爛掉,再結上一層層痂,再爛掉,如此反複,方才能感覺自己是活著的。”我揭開自己的傷疤,告訴她我明白她的感受,她並不是孤單一個人,她和那時候的我不一樣。“而你,你現在……還有很多,還來得及。孩子就是娘的命,當過娘親的人才明白,那死也要把他們生下來,帶來這個世上的信念有多麽堅定,看到他的第一眼,就已經想好了將來要給他娶什麽樣的媳婦,讓他過什麽樣的日子。多可笑啊.……直到隨著時間,一點點長大,才明白一切隻是徒勞.……”
她的淚,開始大滴大滴的滴落在包裹上,緊緊抓住包裹的手指,都快要陷進棉絮中了。百感交集,在一刹那湧上心頭,我就知道她其實是清醒的,比所有人都清醒發生過什麽,賦予她一切的孩子就這樣沒了,宛若刀子刺進皮肉下不停的攪,她怎麽會不知道發生什麽了呢。但唯有此般瘋癲才能活下去罷了。
“寒歌,寒歌……”
我聽到她低沉念著孩子的名字,淚眼婆娑。
“他隻是與你無緣,或許,前世輪回的路上,他口渴,你遞了口水給他,今生,他隻是來看看你。隻是來不及告別,就要踏上他的宿命罷了.……若是有緣,也許今生的最後,你們還來得及再見一麵。那時,他會別家的少年,在世上的某一處相遇,淡淡的笑著,淡淡地向你行過禮,那便是今生最好的告別……”
她哭得愈發沉痛,從悶聲輕哼,到揉進骨子裏的聲音,接著,才是那撕心裂肺無所顧忌的放肆大哭。孩子沒了,希望沒了……
我也不由得紅了眼眶,快要忍不住了,抬起手輕撫她的肩背示以安慰。
“寒歌.……”她轉身,趴在我的膝蓋上,痛哭著。“為什麽.……寒歌!寒歌.……”
為什麽,是啊,為什麽。
她哭了很久,聲音啞了,眼睛也紅腫得沒法看了。
“蕭夫人。”她叫我,“請你,一定要為寒歌找出凶手。”
凶手?“害了寒歌的凶手,不是已經抓住了嗎?”
如果我記得沒錯,蕭玨說過,是因為下人的失職而使得寒歌被活活悶死,那個下人不就是害死寒歌的凶手嗎?
“不,寒歌是被人害死的。”她抓住我的手,無比肯定的看著我。
“寒歌難道不是死於.……窒息?”
她搖頭,淚便落了,“我知道,寒歌是被人害死的!他就是被人害死的!我知道,沒有那麽簡單,絕不是這樣,隻是,隻是沒有人相信我……”
“衛夫人,你說寒歌是被人害死的,你有什麽證據?”
難道寒歌的死,真的不是一個單純意外?
可是說到證據,衛夫人便絕望了。“沒有.……沒有證據,但是我知道,這是作為母親的直覺,有人要害我的孩子,他害死了我的孩子。他就躲在暗處,盯著我的孩子,然後把他害死了……”
母親的直覺?
太棒了.……我在心裏無奈吐槽,這是我繼女人的直覺之後,再次無法反駁的提議了。不可否認,母親和孩子之間確實有一定的默契,毓兒小的時候,我便與他很是默契,仿佛總是能夠輕易察覺到他的心思。可是對我來說,想要察覺人的心思本就不是什麽難事,故而,也並沒有很在意,但是現在……現在看來,衛夫人所說的“母親的直覺”不會是毫無可能的,卻也不排除她在痛失幼子之後執拗的相信如此。
“蕭夫人,拜托你了,寒歌不能死得不明不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