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羊車選侍
白桃第二次奮力地揮動鞭子之後，羊車馬上就要出發了。
一組皇宮侍衛上前，將三羊金鼎小心翼翼地搬到羊車上麵。
三羊金鼎在大燕被視為鎮國之寶，有招福納財的寓意，三羊節最後一個節目上，自然是少不了它。
三羊金鼎被搬上羊車之後，左清朝白桃暗暗點頭。
白桃將手中的鞭子交給宮人，隨即上了羊車。
三隻山羊即便被豢養的異常健壯，可這一車的重物，再加上一個人，難免會有些吃不消。
“巡守大人，你可坐穩了。若是掉下來了，寓意就不好了。”聲音尖細的小太監小聲提醒。
白桃看了眼就被安放在腳邊的三羊金鼎，沒有做聲。
眼芒暗處，容天玄已經起身，上了轎輦。
他要隨同白梨跟孟子櫻，去往雲英宮最高處的觀星台來觀看。
轉身之前，容天玄清冽的眸光掃來。
白桃的視線與之撞在一處，當下便匆忙轉過頭去。暗惱自己，怎麽總是不自覺地去看容天玄！
人群之中，金攸然用羨慕的眼神看著羊車上的白桃，隨即一折，覷向身披玄黑鎧甲的宮清，愛慕之情溢於言表。
羊車速度緩慢，出了宮門。
而宮門口，早已經有百姓等候多時了。
他們歡呼著，朝羊車點灑酒水。甘甜清冽的氣息，讓白桃神情振了振。
還有許多百姓都站在自家門前，為了吸引山羊的注意，也是各出奇招，製造出各種能夠吸引山羊的聲音，可這三隻羊明顯不買賬。
羊天生膽小，反而狂奔起來。
在三隻山羊奔逃的過程中，羊車顛簸不已，白桃覺得自己的胃都在跟著翻騰。“我的小祖宗唉，你們慢點，晚上吃的雞腿都要吐出來了！”
山羊哪裏理會，反而是越跑越快。
觀星台上，孟子櫻眯著婉媚的眸子，櫻唇微抿。
宮人在她身邊打著扇子，清風徐徐。因香爐在近處，香風嫋繞，整個觀星台，都似籠在一片雲霧之中。
江公公被小太監們推著，悄聲來到孟子櫻身邊。
孟子櫻斜著眼睛，看了一眼坐在不遠處的容天玄。
容天玄眸光放遠，似在專心看著離開宮門，越跑越遠的羊車。
孟子櫻對著江公公勾了下手指，江公公立刻湊上前去，將幹啞的聲音壓得極低：“娘娘盡管放心，事情都已經辦好了。那拉羊車的山羊會認主，自然會跑到我們要它們去的地方。隨後，隻要趁機偷了羊車上的三羊金鼎，朧月自然是難逃罪責。”
此時，半空之中的花鳥宮扇似是受到了阻力，稍微停頓了片刻。
打扇子的宮人驚恐萬狀，生怕孟子櫻發現後對他施罰。
旁邊的綠釉貔貅香爐內，極細的白煙忽地轉了個方向。
可很快，一切都恢複了正常。
宮人還有些恍惚，不明白剛剛那股阻力究竟是出自哪裏？
容天玄身子傾向一旁，手臂支在椅櫞上，姿態隨意。
眾人都以為他在專心看羊車，實則，江公公對孟子櫻所說的話，全部傳到了他耳中。
嗬，果然就如我預料的一樣……
容天玄薄唇微勾，危險的氣息從眼底暗暗劃過。
他的實力即將突破天人之境，這麽近的距離，想要聽清楚孟子櫻所說的話，並不是難事。
剛剛那陣妖風，便是他施力的時候造成的。
孟子櫻太過狂妄自滿，致使她根本就沒有發現到異狀。
她以為，一切都會按照她計劃中的進行，實則，容天玄早就做好了萬全的準備。
城中的街道上，兩束影子快速飛掠，驚起棲在樹上的鸞鳥。
這一前一後兩個人影，分別是寅天衛衛長秋鴻，跟容天玄的貼身侍衛花思。
“秋衛長，你慢著點。”
花思實力不比秋鴻，跟得有些吃力，此時已經是氣喘籲籲。
秋鴻腳步不停，容色凝重，“羊車已經出發了。”
“等羊車趕到的時候，還要等上好一會兒呢。秋衛長一天天跟催命似的，我看著都累。”花思不滿地嘟囔了一句。
秋鴻沒有說什麽，也完全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腳下步子依舊飛快，眨眼間便能奔出去三丈之遠。
就在前天，容天玄在京楚城內為白桃置了一座宅院。
這座宅院並沒有什麽稀奇的地方，僅一個正房加東西廂房。相比畫棟雕梁的公主府，顯得破敗許多。
“咚咚”兩聲，秋鴻跟花思落在宅院外麵。
秋鴻上前，輕輕敲了幾下宅院的門，他敲門的聲音很有節奏，三長兩短，不消一會，院門便被打開了。
應門的是個中年婦人，身材豐腴，滿麵慈容，“兩位官爺來了，快請進。”
“狄夫人。”秋鴻跟花思一前一後向婦人行了禮。
這婦人就是狄茂的妻子。巫湘於狄茂一家相識很多年，無論什麽事情托付給他們夫妻二人，都可以放心。
秋鴻跟花思進入宅院，狄夫人在關門之前，透過門縫謹慎地觀察了下四周，才將們拴上。
花思累得坐到了石榴樹下的石桌旁，連著喘了好幾口氣才緩過來，他好奇地環伺院落，嘖嘖兩聲：“咱主子給朧月公主買的這處院落真是不錯，鬧中取靜，登高向東可望皇城巍巍，向西可眺群山環拱，為居家度假好去處也。”
秋鴻在他對麵坐下，默然喝了一口茶。
石桌周圍擺了燈盞，照亮了中間的茶水糕點等物，花思抓了一個精致的小點心，直接塞進了嘴巴裏麵。
他一邊吃著東西，一邊還不忘了絮叨：“我說秋衛長，你怎麽總是繃著一張臉，就好像我欠了你銀子似的。對著你吃東西，胃口都不好了。”
秋鴻抬眸，冷冷地掃了一眼吃的嘴巴周圍都沾著渣屑的花思，“你這叫胃口不好？”
花思被他一句話噎的，慌忙灌了口熱茶緩解。
候在一旁的狄夫人，捂著嘴咯咯直笑。
“秋衛長，你也忒不解風情了……”
秋鴻忽然氣息淩厲，抬手示意花思保持安靜。
花思無法，隻得硬生生將後半句話噎了回去。他也支起耳朵，聽著門外的動靜。
“好像是羊車到了。”
巷弄口，羊車上的白桃身子仰著，後腦枕在手臂上，得意地哼起了小曲。
“孟子櫻，你的計劃又泡湯了，想起你氣的要爆的樣子，本公主就別提多開心了！”
白桃哈哈一笑，順手摸了下麵前的三羊金鼎。
“想將這東西掉包，沒那麽容易！”
巷弄兩旁的房頂上，不時有黑影疾掠，帶起一陣涼風。
那些人正是容天玄派來保護白桃的寅天衛。
羊車前頭，三隻山羊行動緩慢，正低著頭舔著地麵。
白桃直起身子，看向拉著羊車的三隻山羊，笑意盈盈，“味道是不是不錯，那就繼續。”
且說羊車從皇宮出來之後，先是走了一路，到了城中一座雕楹碧檻，崢嶸軒峻的宅邸。
按照祖上傳下來的規矩，羊車從皇宮出發，拉了少量的金銀綢緞之後，要再到一戶被遴選出來的大戶人家。
大戶人家也會將家中備好的寶物送上羊車，羊車第二次出發之後，停到哪家門口，哪家就能夠獲得除去三羊金鼎以外的滿車物品。
白桃駕著羊車，從大戶人家出來之後，便任由三隻山羊在京楚城內停停走走。
按照孟子櫻的計劃，山羊會回到豢養它們的人家，隨後，羊車上的三羊金鼎，在趁白桃不備的時候，很有可能就會被調包。
雖然白桃可以保持警惕，可到時候，院落裏裏外外都是孟子櫻的人，就算她全力抵擋，也是件非常吃力的事情。
容天玄提前一步料到孟子櫻會想出如此卑鄙的招數，想了一法，才導致三隻山羊漸漸遠離孟子櫻設想好的路線，向著外城的方向去了。
觀星台上，孟子櫻將手掌越掐越緊。
她眼睜睜地看著羊車錯過她部署好的地點，向相反的方向緩慢駛去。
江公公也是惶惶不安，想不清楚究竟是哪裏出了差錯。
這時，容天玄眸光睇來，聲音清潤，似是被凜冽的秋水洗拭過，“大燕皇後可聽說過羊車選侍這個典故？”
孟子櫻沒有心情跟容天玄搭話，冷漠道：“本宮沒有聽過。”
容天玄似乎並未察覺到孟子櫻的情緒，繼續說道：“古代有個皇帝，有很多妃子。妃子多了，可皇帝就一個，晚上去臨幸哪個妃子，便成了一件煩惱的事情……”
其實，這個典故還是今天白桃告訴的容天玄。
法子是容天玄想的沒錯，聽了他的計劃，白桃眉眼一動，拍了下腦門，“這不就是羊車選侍嗎？我怎麽這麽笨，都沒有想到。”
“羊車選侍是什麽？”
隨後，白桃生動地解釋了羊車選侍的故事。
當然，這個典故中的皇帝跟他的妃子，並不存在於大燕，方古，或是這片大陸的任何一個地方。
白桃繪聲繪色，仄眉，做苦惱狀，“後來呢，這個皇帝靈機一動。發明了‘羊車選侍’的方法。剩下的就是跟三羊節差不多啦，羊車停在誰的門前，皇帝就睡哪個妃子。可奇怪的是，羊車總是三番兩次地停在一個妃子門前。”
白桃吐息如蘭，那氣息搔在容天玄臉上，有些微微的癢。
白桃並未覺得有任何的不妥，繼續道：“那妃子狡猾啊，她在羊車經過的路上灑了鹽汁，屢屢誘引羊車停在了她門前。”
話罷，白桃彎起唇角來，夜風駘蕩，撩起她墨色長發，襯著身後碧月，美如月裏嫦娥。
容天玄至今難忘，她美如畫卷的可人模樣。
聽聞這個典故，孟子櫻麵色一寒。
難道！
然而，一切都晚了。
秋鴻攜同花思，從大戶人家出來開始，便沿路灑了些鹽汁。
三隻山羊一路舔過來，很快就到了容天玄為白桃置的宅院外。
終於，羊車停了。
狄夫人前去開門，神色歡喜，笑中帶淚，演技稍有些浮誇。
秋鴻跟花思隱在暗處，靜靜地看著。
觀星台上，孟子櫻怒喊一聲，打翻了綠釉貔貅香爐。
香灰灑的到處都是，揚在璀璨的夜空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