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你們...可曾後悔？
宴席上。
其實這也就是普通的宴會，除了李元忠外，老爺子並沒有邀請其他人，這會兒也顯得冷清了些，沒有那般執鬧。
席間都是韓老爺子這三個老頭兒在聊天，不斷追憶著往昔。
李秋、韓如雪也插不上話，索性乖乖待著。
該吃吃，該喝喝！
老李怎麽說也是常年在域外廝殺，身上還帶著一股子煞氣，瞅著就比較粗獷、凶狠一些。
這讓小蘿莉的心裏邊也是慌得一批，在席間連大氣都不敢多喘一下，就更別提鬧騰了。
殊為乖巧，光顧著埋頭吃飯！
三個老頭兒聊得熱切，但總的來說，屋內的氣氛還是有些沉悶的。
李秋本身就屬於那種慢熱型的性子，對於不太熟悉的人，還真不怎麽喜歡閑嘮嗑。
至於李元忠.……
他則是還有幾分疑慮!
白袍將軍的傳說在西域可謂是家喻戶曉，他心中自然也極為崇敬，但見著真人又是另一碼事。
尤其是李秋的模樣還跟他想象中的相差其遠!其至都還一度懷疑:
這小子怕不就是個紈絝吧?
況且李元忠在西域待了三十多年，也比較沉默寡言一些，兩人的年紀都相差甚遠，能夠扯的話題也沒有多少。
“元忠，這些年你們在西域都是怎麽過的?”
韓老爺子道。
武卒衛是韓擒虎手中的一支王牌，當初楊堅將這支部隊調離，未免沒有削弱其羽翼的意思。
韓鬆本來也是要隨軍遠征，但隋文帝也不敢做的太過，畢竟韓家對大隋來說也是勞苦功高、索性就將他派回了幽州。
韓老爺子先前也有在關注西域的狀況，畢竟在那兒還有不少袍澤，隻不過在隋亂發生之後，兩邊就斷了聯係!
一直到現在，李元忠李大都護跑了回來，也帶回了西域的消息，震驚了整個長安!
又有誰能想到，早已孤懸在外的西域，還有這麽多英勇的將士們在浴血廝殺?
李元忠也放下了酒杯，長歎了一口氣，目光中滿是複雜之色，緩緩道，
“武辛衛，如今也僅剩千餘……”
韓老爺子心裏一沉，目光微凜。
光是這個數字，也足以說明戰況之慘烈。
“唉!”
唐老也是捋著胡須，在暗暗歎息。
“自打..”
李元忠開口，繼續緩緩說著，許是因為在閑聊的緣故，這會兒他說的可比朝堂之上的要詳細得多！
整整三十六年，不少成邊的士卒從一個小夥兒熬成了白頭，伊庭都護府也逐漸變為一處“孤懸絕域”。
不過這些將士們仍舊在恪盡職守，在困守著伊庭，最為確切地說，是那兩州十三城。
一個個生怕這一麵漢家的旗幟也會倒下，唯恐漢家在西域最後的印記，也要被磨滅了。
那樣……
西域回歸之日也將遙遙無期！
那樣……
他們做的一切也將沒有任何意義！
老馬識歸途，狐死歸首丘!
可這些將士卻早已經斷了自己回家的路。
用默默無聞詮釋了何為鐵血軍魂，展現了漢家男兒的血性!
龜茲、烏壘、於闐等國、都曾對伊庭都護府虎視眈眈，時常在城外集結大軍，咆哮嘶吼、如山呼海嘯般地湧去!
黑雲壓城城欲摧!那場景光是想想都讓人頭皮發麻、卻始終沒有一人叛逃，哪怕是死，也不曾後退半步。
直到武德年間，庭州陷落。
都知兵馬使左靜慨然赴死，全城之軍民也無一幸兔。
同時還有好幾個守城大將被所謂的盟軍坑殺。
一夜之間。
伊庭都護府就被連克五城，損失慘重!
發生的事兒太多太多，不勝枚舉!
而消息的閉塞，也讓這群可敬的人一度不知.……
今夕是何年何月!
甚至在記事的書籍上還出現了大業十四年、大業十五年的荒誕事兒。
實際上.……
大業也就隻有十三年，因為就在這一年，隋煬帝在江都被部下縊殺，這年號自然也隨之廢除了。
這三十六年來，始終都沒有支援、沒有補給!
絕境之下，這些將士們也隻能靠自己給養，開荒屯墾，靠著辛勤勞作，成邊的糧餉基本才能得到保障。
隻有吃飽了飯，才有力氣與那群餓狼較量!
一曲悲歌一縷魂，間關絕塞險投身，孤懸萬裏忠魂查，壯烈千秋青史聞，浩浩長天征雁過，茫茫大漠動哀音!
這是一段被掩埋的曆史，興許會被遺忘在時間的長河之中，從不會被人提及，也沒有人知道。
不過那喋血荒漠的血性、頑強拚搏的精神卻早已融進了民族的脊梁之中，也跟著血脈代代傳承了下來，鑄就了傲然於世間的，漢家之魂！
“你們.……可曾後悔?”
李秋幽幽長歎。
“後悔?”
李元忠淡淡一笑，仰頭往嘴裏灌了一口酒，那眼角的淚水卻也跟著流進嘴中，極為苦澀。
“不曾!”
他語氣篤定!
哪怕年事已高，李元忠也沒有告老還鄉的打算，他還要繼續回去西域，主持大局!
三十六年間的一幕幕場景，那一張張熟悉的臉龐依稀還在眼前浮現……
戰時披甲閑時屯墾!弟兄們都在苦心經營那幾塊地兒，從沒有任何的怨言!
但李元忠是知道的，在那一個個無眠的夜裏，伴隨著羌笛楊柳之聲，又有多少目光.……
在東望著故土、眼中含著的熱淚默然流下?
太多太多，甚至於還有許多將士在當地娶妻生子。
為的無非就是絕了自己回家的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