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距離期末考試還有不到一個月時間,各個年級陸續進入備考狀態,整個校園被籠罩在緊張而濃重的學習氣氛之中。像我這些成績一般的人,深諳與其獨自埋頭用功卻不得要領不如抱團學習互通有無更為高效的道理,所以,當星媛邀請我加入她們從初中沿襲下來的其中一個傳統,即在考試前三周每周六都會相約到自習室裏一起複習,讓組裏成績好的同學給其他人解惑答疑時,我二話不就答應下來了。至於成績好的同學為什麽願意花時間去教我們,據星媛的法,臨考前再多看一遍書對她們來意義不大,況且,她們在給別人講解的同時,不僅能加深自己對知識點的印象,還能進一步理清自己的思路,不失為一種很好的複習方法。既然這並不會耽誤她們的進度,而我們又壓根對她們造成不了任何威脅,她們在施行這項善舉時自然不會敷衍搪塞或是有所保留了。學校圖書館的頂層被劃分成二十來個大不等的自習室。室內配備了黑板、投影儀和桌椅,隔音效果極佳,因此,無論想要找個地方學習還是開會,這裏都是學生們的不二之選。型的自習室可容納十五到二十人,如果不想和陌生人共享一室,就隻能湊夠人數再提出借用申請了。到我們結伴同行的首選,非管樂組莫屬。聽聞我們要成立個學習組,她們表現出極大的興趣,並當即同意前往。由於我們按照成績排名高低相間而坐,以便私下的提問與輔導,故而,成績處於中遊水平的我沒能坐在星媛附近。除了遇上大家都不甚理解的題目時,星媛才會走到黑板前邊寫邊教,其他時間,她都安靜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背單詞,不時低聲回答身旁的人所提出的問題。難得認真看一回書,我驚訝地發現自己竟有那麽多遺漏之處。我心虛地詢問周遭的人,可惜他們與我的水平相差無幾,也不出個所以然,於是,我默默地做好記號,等回宿舍後再問星媛。我知道不管多累多忙,她都不會拒絕我的求助,她總是很願意幫助別人。注意力高度集中了兩個時,大家多少有些倦意,其中不乏哈欠連連者。於是,我們很有默契地停下了手中的筆,從包裏摸出一兩包零食交換著來吃,美其名曰補充一下能量。
“其實我們可以多找幾個人過來。”於夢涵掃了一眼自習室裏的空桌椅,故作漫不經心地道:“譬如徐明曜和方政。”
徐明曜確實是個學霸,可方政,我記得他在班裏的排名也就十幾?“叫上楊陶不是更好?”我伸了個懶腰,隨口回了一句。
“誰能請得動他這尊大神?”
聽完於夢涵的話,大家都哈哈大笑起來。
“怡齡,初中時你和方政、徐明曜不是在同一個班嗎?照理應該很熟啊。”於夢涵轉頭看向管樂組的其中一員董怡齡,似乎想從她的表情裏讀出些什麽。
“我和他們不熟……”大概是不忍見於夢涵失望,董怡齡連忙補充道:“但我聽過方政為免影響學業,在上大學前他都不打算找女朋友……”
她這番冒冒失失的言論立馬惹惱了於夢涵。明眼人都能看出來,於夢涵對方政有意思,但她自己沒有明,我們也很識趣地裝作不知。她的心意我們可以知道,或者應該知道,可不得半句。方政不喜歡她一回事,我們不去打他的主意又是另一回事,畢竟,奪人所好是需要受到譴責的,尤其是朋友的心頭好。宣示主權固然要緊,不過亦需顧及顏麵和矜持,隻要於夢涵繼續含糊其辭,繼續保持模棱兩可的態度,方政就沒有拒絕她的機會和依據了。沒想到這個嚴守已久的秘密竟被董怡齡一語道破,著實令我們大吃一驚。她是個嬌文靜的女生,心思單純,平日裏總是一副怯懦的樣子,讓人忍不住想要去保護她。大家心裏清楚,她剛才所言絕對是無心之失,便不約而同替她向於夢涵情。
“好了好了,我沒什麽可生氣的。”於夢涵難堪得耳根發紅。她緊皺的雙眉和升高的語調透露出與她的話截然相反的意味。
“那徐明曜呢?”有人適時地轉移了話題。
察覺到於夢涵朝自己瞪了一眼,董怡齡像受驚的動物一樣縮起身子,細聲回道:“他倒是沒這麽過……”看到大家都把目光聚集在自己身上,董怡齡鼓起勇氣繼續道:“他以前長得不高,不像現在這麽受歡迎……再了,他這個人向來都是大大咧咧的,就算別人對他好,他也不會往那方麵去想。”
難道董怡齡也曾給過他暗示?聽完她的話,我不禁猜想道。
“或許他也有和方政相同的顧忌。”
“談戀愛會影響學業,這是普遍的想法。”
也是老師家長從給我們灌輸的理念,我暗自嘀咕道。
“我倒不這麽認為。”辛恬輕描淡寫地插話道。
辛恬和楊帆兩人學習都很用功,而且拿手的科目不同,恰好能互補不足。然而不得不承認,他們隻是個特例。
“你們很幸運,若換作是其他人那就不準了。”有人歎道。
在戀愛期間,兩人不可避免會遇到各種問題與煩惱,沒有人能為此提供標準的答案與解決方法,試問有誰能斷言自己能不為它們所分神,不被它們所困擾?如果這份感情沒有珍貴、重要到值得我們不顧一切地爭取、握緊,那誰又會甘冒風險,把自己的前程當兒戲?至少,我是這麽想的。
“總不能因為人家成績不好就嫌棄他吧,這樣做也太勢利了。”董怡齡睜大雙眼,認真地道。
聽完她的話,大家陷入了沉思,以致無人做出回應。
半時的休息時間一轉眼就結束了,不少人仍在回味剛才的話題。沉默悄無聲息地蔓延開來,最後淹沒了所有的提問和討論。大家的目光並沒有從書本上移開,至於是在專心看書還是對著書本發愣就不得而知了。
“該吃飯了。”
聞言,大家又活躍起來。我們匆匆收拾好書包,就嬉鬧著往飯堂趕去。由於周末在學校就餐的人數較少,因此飯堂所提供的菜式不過寥寥幾樣,來晚了還吃不上。為了省錢省時間,願意將就的人倒也不少。
“實在吃不下去了!”正當我一邊撥弄著碗裏的飯菜一邊思考著是硬著頭皮咽下去好還是餓肚子好時,鍾欣妍氣呼呼地埋怨了一句。
讓她始料未及的是,竟無一人出言附和。除了她,我們心裏都明白,她的話引起的不是共鳴,而是不滿與輕蔑。鍾欣妍平日的午餐都是由她的父母從教工食堂給她買的,她吃不慣學生食堂稱不上豐盛的飯菜也屬情理之中。對於她這種彰顯特權或者僅僅是矯揉造作的行徑,我們一向是嗤之以鼻的,即便是管樂組的人也對她頗有微詞。大家之所以沒有把事情挑明,並不是怕得罪她,而是看在梅芳尋的麵子上。是因梅芳尋和她從就住在一棟樓裏,她們的父母又是多年的同事,在學校裏自然要互相照應的。她長相一般、成績一般,也沒有任何出眾之處。但她仗著自己是教導主任的女兒,就自以為高人一等。班裏的同學除了像梅芳尋、星媛這些風雲人物外,她一概瞧不起,包括管樂組裏她能稱之為朋友的人。另外,她也毫不在意他人對她的評價,無論是誰。
辛恬把碗筷重重地放下,弄出了很大的聲響。似乎在表明,我們弦樂組用不著忍受你的脾氣。
“是方政和徐明曜!”於夢涵抬頭看向辛恬時,發現了他們的身影。她連忙站起身來朝他們揮手道:“過來一起坐嘛!”
“哦……”徐明曜不知怎麽的沒多想就答應了,被方政睨了一眼後,才露出了後悔的神情。
“你們也是回來複習的嗎?”等他們坐下後,於夢涵不著痕跡地移了移椅子,以更靠近方政一點。
“不是。我這人特別容易分心,不適合和別人一起複習。”完,徐明曜難為情地笑了笑。
看來我們隻好打消邀他參加學習組的念頭了。
“那你們回來做什麽?”於夢涵好奇地追問道。
“練球啊。”徐明曜得意洋洋地回道:“每周六上午,我和方政,風雨不改。”
他身上所散發的歡樂氣息讓我們不由自主露出了微笑。有那麽一瞬間,我感覺到了輕鬆和愉快。
“那我們能去看你們練習嗎?”於夢涵明知方政不會答應,所以故意把問題丟給老好人徐明曜。
徐明曜看向沉默不語的方政,顯得左右為難。“其實……沒什麽值得看的……”
“那要看了才知道。就這麽定咯!”於夢涵硬是當他答應了。
“哦……”徐明曜懵了片刻,才勉強回了一個字。。
我不屑於夢涵強人所難的做法,可也不得不感激她。每周六上午,風雨不改……如果他的是真話,那麽我不僅獲知了一個必定能找到他的地方,還為自己周末留校增添了一個新的理由。事實上,他沒必要騙我們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