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8 隱而不發
入夜，皇帝走進了皇後的寢宮。
初一，十五，皇帝留宿皇後宮中，是先祖定下的鐵律。哪怕是皇帝如今不是太好，這條規矩也沒有改變。
一眾宮人見皇帝到來，亦如平時一般跪地迎接，皇後則站在門口給皇上問安，皇帝點了點頭，免了眾人的禮，皇後這才讓人擺膳。
皇上沒有讓總管大人與自己一同進屋，而是吩咐他在外麵侯著，說是今晚想和皇後兩個人好好吃頓飯，不管發生了什麽事情也不許進來打擾。
總管大人領了命，帶人守在外麵。
皇後聽了皇帝的話，也將自己的下人留在了寢殿之外。
皇後坐在桌子的另外一端，看著坐在自己對麵的皇帝，心裏不免許多的感慨。自己十七歲入宮，登上後位，到如今，已經快要到三十年了。若說愛，不是沒有過，隻是這皇宮之中，愛情這種東西，實在是太脆弱了，它比不得權勢和利益來得更為實際。曾經，自己擁有的這一切是眼前這個男人給予的，可是以後，如果自己還想繼續享有這樣的利益和權勢，那要依仗的，卻是自己的兒子。
所以，隻能對不起眼前的這個男人了。
皇後想到這裏，不免微微一笑。
“皇後今天的心情不錯啊。”皇帝說道。
皇後點頭稱是，“原來以為騫兒是個有福氣的，可是沒想到，竟然年紀輕輕便撒手人世，如今，浩然再娶王妃，我這個做人母親的，自然心裏歡喜。”
皇上點了點頭，“是啊，我們這做人父母的，盼的也不過就是個子孫康健，家和人睦。”
皇後微微一笑，點了點頭。
“今天與浩然談了許久？”
“是。”
“那汪家的孩子比起秦騫來，要單純許多。多叮囑叮囑浩然是對的。有個單純的人陪在身邊兒，朕放心。”
“皇上想的周到。”
夫妻二人平平淡淡的說著話，可是腦子裏想的卻是自各的心思。
今天下午，當皇帝再次在禦書房裏收到警示的字條時，第一個反應就是這皇宮裏的安全實在是太讓人擔憂了。以前莫玄三不五時的就過來走走，如今，莫玄不曾出現，可是這字條又一次再一次的出現。雖然，這每一次都在提醒自己有危險要注意，可是萬一哪天這位的性子一轉，想要取自己的性命，怕是自己都死透了也沒人會發現吧！
可是當皇帝看清楚字條上的內容之後，心卻比身體早一步冷透了。
畢竟自己與皇後結發夫妻將近三十年，自己不曾虧待過她絲毫，轉念一想，難道是有知情人想利用太子與天師之事而對皇後一族不利？
無論是這兩個答案中的哪一個，皇帝都不願意接受。
但不接受歸不接受，該麵對的還是要麵對。
不多時，大殿之外傳來了腳步之聲，大總管在外麵說道，“皇上，現在可否擺膳？”
“擺吧。”皇帝答道。
皇後有些意外，這個問題難怪不應該是由自己宮裏的總管來問麽？怎麽是大總管親自來呢？
這時候，宮人們魚貫而入，皇後意外的發現，這些人之中，竟然沒有一個是自己宮裏的宮人，她看著皇帝，見他一臉的雲淡風輕，沒有任何的表示。皇後也隻好暫時忍下自己的好奇，看著菜品一個接著一個的擺在桌麵上。
等下人們擺好菜品，離開大殿之時，皇後卻沒有發現那道本應該是今晚主菜的菜品。
皇後一笑，“怎麽還少了一個菜呢？”
“少了？”皇上看著皇後問道。
皇後點頭，“臣妾昨兒晚上就親自為皇上準備的佛跳牆竟然忘了拿了。來人呐……”
可是許久也不見有下人進來，回應皇後的也隻有大殿裏空空蕩蕩的回聲。皇後的心沉了下去。她轉臉看著皇帝，見他正失落的看著自己。皇後剛想開口，就聽皇帝喊道，“來人。”
大總管應聲而入，來到皇上麵上。後麵的殿門被關了起來。
“皇後說，她特地為朕準備了一道佛跳牆，還下了不少功夫，怎麽不見呢？”
大總管垂著頭答道，“回皇上的話，那道菜裏有毒。”
“哦。”皇上淡淡的答道，“可驗出是什麽毒了？”
“回皇上的話，驗出來了。是三日逍遙金和皇上前些日子所服金丹的混合之物。”
“有多少人知道這事？”
“回皇上的話，從上菜到驗毒，皆是老奴親自安排的，知道此事的，算上老奴在內，共有三人，皆是在大德殿伺候皇上的。”
“皇後這邊小廚房的人也不知道麽？”
“是。老奴一時不慎，失手砸了菜品，請皇上責罰。”
皇上點了點頭，對大總管揮了揮手，“算了，你也一大把年紀了，下次小心些。下去吧。”
“是。”
大總管應聲，退出了大殿。
皇上抬眼看了看皇後，“據朕所知，這藥至少要連服三日，才會徹底的逍遙。其他的呢？”
“皇上你……”
皇後本想辯解幾句，卻見皇上擺了擺手。
“你別怕。朕不會把你如何的。你是皇後，隻要朕還在一日，就不會有人能夠撼動你的位置。把東西交出來吧。朕知道，這不是你的意思。”皇帝說著，抬眼看了看皇後，長歎了一聲，“朕剛剛說了，朕現在盼的，也隻不過是個家和人睦。而且，浩然大婚在即，如果他能懸崖勒馬的話，朕會看在你的麵子上放他一條生路。而且，他畢竟年輕，該罰也是罰他身邊那些挑唆了他犯錯的人，不是麽？”
皇後的眼淚含在眼圈之中不停的打轉。
皇上的意思已經表達的再明白不過了，他不會殺掉自己，也不會親手殺掉卓浩然，可是，自己的母家……隻怕幾代人的基業就此便要毀於一旦了。
自己是不是應該給家裏人趕快送個信去好讓他們做些準備呢？
就在皇後想到這一點的時候，皇後補充了一句，“這兩日，朕會一直留在皇後的宮裏陪著你。皇後如果想見什麽人，說什麽話，不用送信，直接叫到宮裏來就是了。”
皇後臉上的神色再不是往日那般容光煥發，她從自己的腰間拿出未用的那一包藥粉來，放在了桌上。
“皇上，您一言九鼎，臣妾不指望您放過臣妾放過劉家，但求皇上念在他是您親生骨肉的份兒上，放他一條生路。”
“親生骨肉啊……”皇帝長歎了一聲，“如果他還能想起這四個字的話，朕會的！”